广州的冬天是没有节奏感的,它不像北方的冬天是按部就班地到来,更像是不速之客,突然到来。事实上,它是早就来了的,只是因为温度的原因,我们没有察觉到它的伪装。但这几天,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到来,因为它已经赤裸裸地亮出了自己鲜明的标志,那就是典型的湿冷。
很奇怪,冷的时候,想起保暖,便会想起北方,想起家乡。家乡的冬天也是冷的,比广州冷得多,可待在家里的时候,却很少抱怨冬天的冷,因为那时觉得,冬天冷是理所当然的,不冷反而觉得奇怪。但来到南方,那种“冬天的冷是理所当然的”念头便不复存在了,潜意识里南方的冬天理应是暖的,突然冷了,便觉得它无理取闹。
有时候,傍晚走在路上看到路旁的树木的叶子依旧碧绿,就觉得奇怪,尽管知道是南方的温度使然,但还是希望它们能落下来,仿佛只要它们落了,我就回到了故乡的冬天。因为印象中的冬天是这样的:雪没落下的时候,树叶就已经落下了,留下光秃秃的灰色的枝桠稍显清冷地摇曳在寒风中;傍晚的时候,天也变得慵懒了,早早地拉上灰色的床帘,在黑夜中沉沉地睡去。但是这里的冬天,叶子不落,傍晚的天也不慵懒,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是一个异乡人,便会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情境里,自顾自地在心里感慨一番。
在广州的冬天,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游子的心脆弱的,有时候一阵凉风吹过,仿佛就把自己吹出了内伤,心里隐隐作痛;游子的思想是敏感的,有时候看到日落西天,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落日故人情”。以前常常觉得,思乡这种情怀是有年龄层次的,它应该属于中年人和老年人,他们有了岁月的沉淀,会有更深的感触。而青年人应该是不会有的,即使有,也是淡淡的,很朦胧,因为他们的年龄是青春的,狂放不羁,追求自由,想去到不同的地方,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直到我真切无比地怀念故乡的冬天的时候,才发现我错了,原来青年人的思乡也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温柔绵密地将我包围。
张籍的《秋思》里写到“洛阳城里见秋风,欲做家书意万重”,秋天似乎更适合怀乡,更有氛围,没来广州之前,没经历广州的冬天之前,我是认同的。但是,在广州度过冬天的时候,就发现,冬天也适合思乡,虽然没有秋风、大雁、蓬草,但是它的气候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联想到故乡的冬天,对比之间,思乡之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不动声色。
我在南方的冬天里怀念着北方的冬天,怀念北方冬天的冷。不过还好,我回家的时候,冬天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