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期中考,我反倒有了难得的闲逸。早晨,把宝宝们送进考场,看着窗外卷舒的云絮,忽就生出外面走走的念头。
学校对面就是镜湖公园,虽说一年四季没少涉足,但这个时间点儿,确实有点奢侈。穿过一条马路,从西面小门进园,迎面湖风吹来,不觉裹紧了皮衣。到底深秋了,虽说空气通透,阳光明媚,终究难抵寒意,四季的脚步从来如此,会给你错觉,该来的时候,却从不会爽约。
此刻晨练已过,喧嚣一早的公园已开始沉寂,长长的健步道上,偶有推着童车带孩子散步的老人,不紧不慢,悠悠然然。还有踩着晨练尾巴锻炼的游人,身形矫捷,步履矫健。阳光透过高高的林子,投射下一地斑斑驳驳,映衬着秋天特有的黄绿错综,一切都变成了泛黄的老照片,在我的眼前缓缓流淌。
我的脚步开始放慢,呼吸也变得悠长,这才察觉空气里竟还有淡淡的桂子香,即使无人欣赏,它依然吐惢于陌生的墙角。今年秋天似乎特长,一抬眼总有暖暖的阳,桂子也开了一茬又一茬,金桂银桂四季桂,往年我总四处追寻它们的娇俏,可对着一地鸡毛的小六班,今年再难有闲情去赴这样的邀约,想来也是辜负了季节的美意。
公园一角的活动区域里,有各种各样的健身设备。最热闹的还是梦幻城堡,“叽喳”的孩童如小猴,攀上爬下,一脸欢笑,爷爷奶奶在一旁看护,满目慈祥。大抵每个孩子的心目中,都有个温暖如秋阳的名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快节奏的苏南乡镇更是如此。辛劳了一辈子的祖辈们带大了孩子,往往顺理成章,继续呵护孙辈,他们穷尽一生,都在为儿孙奉献着,却觉得理所当然,儿孙幸福了,他们的生命似乎才有了意义--这里的习俗如此,一代代的生命就这样得到延续。
立足于一旁,静静欣赏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孩子如旭日初升,鲜亮而又明丽,老人则如夕阳红霞,温暖而恬淡。一群群鸽子不停翕动着翅膀,“扑啦啦”飞向远方,又“扑啦啦”回到近前……当年我的父母也是这样带着帅儿、赫赫、胖少嬉戏玩耍的吧,父母之为子,百世也难报啊。
孩子们玩够了,老人们才起身带着孩子离开,我便沿着道路继续向前。太阳渐渐升高,到处暖融融的,风也停下了轻悠悠的脚步,仿佛跟在我身后做起了看客。镜湖水系很大,被亭台楼阁分割成不同的面积,正在秋日的眷顾下,各领风骚呢。
路左边的小湖,雕花围栏的怀抱里依然绿意盎然。荷花虽已谢去,荷叶莲蓬却只是绿中微带那么一点黄,仿佛置身于追光灯下,有着当仁不让的主角光环。湖边的树更是一派葱茏,任由秋光为它勾勒深深浅浅的线条,仿若还在夏末秋初,带着对斑斓秋色的期待。
路左边的大湖里,已有了初冬的冷冽,满湖的残荷满湖的枯槁间,一个个莲蓬低垂着头颅,却依然把荷杆挺得笔直,仿佛不甘,还想抗争……盛夏时节,“莲叶何田田”,“绿荷红菡萏”,一幅幅美景还在脑海萦绕,眼前的枯荷残蓬难免又让人心生慨叹。这路的两边,一边是正当壮年,蓬勃焕发,一边已然迟暮,默默孑然,季节转换间,生命的轮回又一次谢幕。走过严冬,生命的复苏才会更值得期待,残荷如此,人生何尝不是?
一边思考,一边绕湖而行,不觉走到湖的另一边。探头望过去,湖边的几株草茎吸引了我的目光,它们的枝干早已干瘪,顶上的小花业已萎缩,一个个绒绒的小花球攒聚在顶端,微风一吹便四处飘散。
这大概也是蒲公英的一种吧,和那些隐匿于田间地头的野花一样,春日来临,它们扎根于湖边乱石,默默汲取阳光雨露,生根发芽,散叶开花,即便无人关注,也坦坦荡荡过完了一生。此刻,离别的笙箫已经吹响,它们还在很努力地把身子探向湖面,好似跟这湖这水作最后的告别。
天空瓦蓝瓦蓝,淡淡云絮倒映水中,如丝如缕,一束束小花随风摇曳,小小的种子便撑开小伞,去向那不知名的远方。抬眼望去,湖的那一边,亭台楼阁,倒映水面,一切如此静谧,一切又如此安闲。
独自一人,我在镜湖公园慢慢盘亘。 湖边小路上,远远推过来一个轮椅,上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正侧头看向身后老人。推车的老人年事更高,他的脚步已略显蹒跚,但依旧推着车,慢慢的,稳稳的,一直向前。走过许多地方,最爱看那携手同行的老人,容颜早已老去,神情却更为平和,疾病也罢,伤痛也罢,他们只一并收下。岁月的馈赠从来不只有风花雪月,唯有历经风霜,才能如此淡然相携走向深冬。
就这么目送他们,从我身边缓缓走过,老太轻声指点“这里这里”,老人弯腰回应“好的好的”,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如同这秋末的阳光,格外温暖。
赏景需要心情,遇见美景则需要机缘,就如此刻,身边天高云淡,眼前爱意流淌,秋暮的镜湖竟也有着别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