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第一个春节,是自己第一次远离家乡和亲人,独自一个人在外过年。那时我还在鲁西南的一个空军飞机场。这里是一个被一座座光秃秃的像坟头的山丘包围着的空旷清寂的机场。这里距县城三十多公里,路远不说,还要走很长一段山路,交通极不方便。去一趟县城,要先骑自行车,再坐三轮车,还要挤长途公共汽车,前前后后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距离我们营部十几里有一个小镇,每逢农历“五”和“十”总有大集,可以带上棉帽、棉手套,穿上棉衣在凛冽的北风中骑着笨重的自行车赶集去,这农村的大集,真是热闹,人山人海,五花八门,除了凑凑热闹,也买些火腿肠、点心、挂面,有时也会买来一只大公鸡,和几个战友搞个聚餐,改善下生活。
我们营部三面是麦地,前面是飞机场跑道,周围眼力能及的地方没有村落也看不到别的营区,就象一个被扔在荒郊野外的孩子一样孤苦伶仃。那年春节很早,探家的人也早早走了。营区里留下来过年的人,不到十个人,干部只有营长、副营长和我三个人,每天晚饭后营长和副营长也都要回到山上团部的家里,营区里就剩下我和几名战士了。我生日那天,距春节已不到一个星期,院子里极静,可心里却很激动。自己的生日自己要好好过,应该吃一顿长寿面。就到饭堂偷偷拿了几个土豆,胡萝卜,和火腿肠都切成丁,又到一块菜地里搜寻到几根被遗弃的,还没被冻死的菠菜,插上电炉(用电炉是违章的,抓住是要严惩不贷的,不用又不行,否则连开水都没得喝),在铁锅里倒上油,把土豆、胡萝卜、火腿肠一起用炒炒后,加上水,放进菠菜,调料,做成了“臊子”。再把挂面煮熟,浇上“臊子”,便是在家常吃的“臊子面”了。听老爸说,他小时候,家里只有在过年才能吃到“臊子面”。我在家过生日时,母亲也总给我做“臊子面”吃,说是长寿面。
那天,副营长老白正好找我,知道我过生日,又买了几听食品罐头,两瓶啤酒。和我一起吃了“臊子面”。我自己做的“臊子面”绝对算不上真正的“臊子面”,可那年的“臊子面”我觉得特别的好吃。日子过去很多年了,那香味还绕梁呢!这不老白还打电话说起了那年的“臊子面”。
春节前夕,父母又千里迢迢地给我寄来了红毛衣,红短裤。信中,父亲再三叮咛,一定要在除夕夜穿上,今年就是我的本命年了。除夕那天,我赶集买了些花生,瓜子,台里发了些苹果,晚上又会了餐,之后我就早早换上了红毛衣和红短裤,穿上棉衣,套上军大衣和几个战士把花生皮、瓜子皮,苹果皮吃满了一地,在冰冷的电视房,一起看了“春节晚会”。
从大年初一到初五,就是值班画图,看电视,也没什么事。伙食搞得很不错,顿顿有酒,每次都有五个菜。这样一天天过得也就不寂寞了。初六我去省城找老同学去玩,本想和他一起高高兴兴玩几天,不巧他刚好回了部队,只好在他家呆了一天。在省城耳闻目睹了许多热闹的情景却勾出了不少的思乡愁绪,便匆匆离开了繁忙的都市,返回了那清贫的山沟里,一天到晚反倒是快快乐乐了。
后来调到了省城空军机场,还是一个人,环境比以往强了几百倍,可孤独感也增加了不少,人群总会更寂寞吧。明天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快来了,又要过年了。下午我到菜场买了一个扒蹄,半斤蛋糕,两袋花生,晚上躲在自己屋里,墙上挂着自己写的“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和“静极反嫌流水闹,闲多翻笑野云忙。”虽然楼里很静,人都跑出去了,可美餐一顿后,心里却不平静,那种自给自足的满足感很美。之后,看了看电视,写写文字,很是充实,要不书上怎么说:“吃饱了不想家”呢!说真的,我现在很会一个人过年了。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