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太阳撞向远处的山峦,被撞死的阳光,往山与山的缝隙之间摔倒过来,葬生在周遭的这片土地,这条公路,这辆汽车和脸。
我的脸,像一座坟岗,埋葬着生与死的悲伤。车窗外风声呼呼作响,我费力地点燃-一根香烟,但我早已口舌发麻,觉不出烟的味道。
在香烟燃尽的过程中,渐渐有了几间破旧的平房排列在路的两边,一个路口出现在车前不远处,我转动方向盘,拐了进去。一个小镇的模样随着我的深入慢慢浮现了出来。我把车子开进空无一人的街道,目力所及,通通是尘土的颜色,一吹风,就进一嘴的沙子。
我伸头到窗外,用力吐了一泡唾沫,可能没掌握好力度,只吐出了一半,另一半从口角被惯性带出,快速滑过我的下巴,挂在了车门上,像一只没了壳的蜗牛在无力的挣扎。最终,和我的另一泡唾沫,裹着灰尘,摔死在一起。
我摇上车窗,重新发动了车子,顺着一条两边都是荒田的道路,行驶了大约五六公里,我看到了一家加油站。
一只狗被半吊在加油站的柱子上,我的车从旁边经过,狗没有丝毫动静,尾巴像-一根发了霉的广式腊肠。柱子周围全是狗屎和尿,被狗抓搅拌在一起,又被风吹干结块。
我把车停在93号油枪前面,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下车。这个地方看起来更是荒凉,如果不是这只狗和里面一家开着门的便利店,我会以为这里早已荒废。
我走进便利店,一个油腻的男人手里拿着报纸,坐在收银台后面。
“老板,93加满。”我的声音隔着口罩是如此的厚重。
“外面那辆车?”他抬头瞟了我一 眼。我点了点头。
他这才从那张摇摇欲坠的椅子上站起,走到外面。
我拿起那张报纸:
“2004年2月28日早晨,一名独居女子被邻居发现死亡于自己家中,警方初步确定死亡时间于当8凌晨3时至4时之间,具警方透露,死者是一名高中教师,并从现场发现的证据来看,警方没有排除他杀的可能。
“两百块。”老板的声音冷不丁从我身后传来。
我拿着报纸沉默了几秒,然后放下报纸,指了指门外。
“你的狗?”
他看了看外面的狗,笑嘻嘻地说道。
“野狗,昨天在我这里撒尿,被我打了一顿,吊在那,这姿势,我真有创意,对待畜牲就得这样。”
我从收银台的货架上拿起一把看 起来很锋利的弹簧刀。
“畜牲。”我对着老板说道。
“嘿嘿,可不嘛,看我怎么弄死它。”他的声音像九月的寒风一样难听。
我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朝他走去,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说道。
“你这个畜牲。”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用手想把我推开,但我搭在他肩膀_上的手早已绕到他脖子后面紧紧勾住,同时,另一只手把弹簧刀刺入他的大腿。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浑身打颤。
等我回过神来,老板抱着腿在地上哀嚎,血流了一地,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要弄死我之类的话。我在货架.上找到了一包可以止血的卫生巾,拿出一片来把刀擦干净,折叠起来放进裤包里,剩下的丢给了他。
我来到狗的面前,用刀把它从柱子上放了下来。它的两条前腿已经被打断,站不起来了。
我抱起狗,朝车子走去。它很轻,狠软,贴在胸口有热热的感觉,我把它放在了车的后座,让它安静地伏在座椅上。
我发动车子,离开加油站,在路边的荒田旁停下。
我把狗抱下车,天色将黑却又未黑,看不见颜色的云坠在天的边缘,头顶的空气掺拌进了太多痛苦的情愫,我似乎无法讲其吸入体内。
把狗放在田埂上,我又去车,上翻出半块面包和一瓶水。
我把面包掰成小块摆在它的面前,它却只是伸出蔫巴的鼻子嗅了嗅。
“不饿吗?”我摸着它坚硬的头颅。
我又拧开矿泉水,倒了一些在手心,狗这才艰难地的张开嘴,舔食我手心的水。我这才发现它的牙齿被打断了,口腔全是无法愈合的伤口,有的已经感染发黑。它舔了几口就把头底下,靠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呻吟,我手心残留的水混进血液,变成淡淡的红色。
我在它身旁坐下。
“这个世界挺让人失望的,对吧?”我抱起,狗,慢慢捂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它虚弱地挣扎着,最终死在了我怀里。
一股强烈的悲伤偷袭了我,白零的模样又出现在我的脑海,却被我的哭声搅碎,一一片一片摔落在地上。
此刻,天地仿佛不存在,唯有我的哭声变的无垠而永恒,像一个蛇皮口袋将我套在其中。
过了许久,我才一点点恢复意识,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土地,把狗放在那里,用我的外套盖上,回到了车上。
我在车里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慢抽完,拿出折叠刀,对准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