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能一起吃个饭吗”
手机上的这几个字涌入他的瞳孔，他的心稍稍停跳半拍，也说不清是因为惊讶还是惊喜。他翻了一下攒的表情包，还是觉得发表情包似乎有些不庄重，回个“行啊”又显得急切，都不能表达他的实际感受，想了想，他缓缓打了一个“好”，然后，点击发送。
已经两年多了吗。他放下手机，然后任由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如同陷入往日的回忆一般令他感到安全与妥贴。已经两年多没有和她联系了，虽然过年过节也相互祝福，可那在他看来并不是联系，而仅仅是在证明两个人独立于彼此存在而己。后来不再感到撕心裂肺，仅仅感觉到灵魂抽离身体的虚空。痛感淡化，慢慢变成可以接受的微痒。生命可承受之轻。
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他拿起手机，“明天正好星期六，我也有空，上午十点，还去以前那个地方吧”，就像两个老朋友，他的心里微微有些激动，回复了一个呲牙的表情，“挺好呀，好久没去了”。
顺手点开她的朋友圈，不出所料，三天可见。剩下的三条是仅存的硕果：一条是转发的公众号推文，提醒家长注意孩子的早恋问题——他印象中她是在一个学校供职，现在依然是个老师也不意外，他苦笑，对啊，她是喜欢稳定的；另外两条是关于和同事的聚会，他点开了一张她和同事的照片，美颜滤镜之下的她，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但是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漏，还是她变了。
又返回到聊天界面，发现她的头像也不知何时变了，换成了一片只有几丝云彩的澄澈蓝天，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总爱调侃她到处搜罗卡通情侣头像，说她幼稚，她总是眉毛一挑，眼睛一瞪，作势扑过来用自己尖尖的小齿咬他，小老虎一样。
……
“好”。看见自己那个孤零零的、简短的回复，他想起最后一次两个人见面时，终于不再争吵，两个人都很平静，仿佛都已经洞见了那最后的结果。他还记得，两个人安静地吃完饭，自己拿起餐巾纸时，她说“我们，分手吧”。“好”，他看向她的眼睛，然后低头擦拭嘴唇。这一次，两个人没有删好友，各种拉黑，却心照不宣地不再联系。
还是有些想见她的。想再看看那个有些倔又有些爱哭的小姑娘。想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经攒下了钱也有了稳定的工作，也终于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蕴炽和求不得。”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苦呢。在他，感受最深的也许是“求不得”吧。年少时读《天龙八部》，感叹快意恩仇，江湖侠义，而今方觉其中其实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人生无常，恶能无叹？或许，生命在冥冥之中已注定欢喜感伤。
两年间，他也有过几段恋爱，可惜都无疾而终，原因无外乎女方觉得他“渣”，不够用心。他觉得委屈，可是那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后来他决定顺其自然，不再放过多精力在感情上，也乐得自在。也不是没有动过和她复合的念头，只是，他觉得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公平。人终究是向前看、向上走的。
“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他喃喃。两个人吃饭，交谈，也许运气好，情到浓时，还会一起开房，那种几百元一夜的有熏香的高档客房。他还记得许多以前的一天，那时两个人都比这时年轻，也更有激情，他们在学校周围的几十元一夜的简陋旅馆住宿，两个人并排躺着，手牵着手，不停地互相亲吻，一整夜都没怎么入眠却终究没有将所有的事做完。
现今，各种有关爱情的新鲜概念喷涌而出，“分手炮”“假性亲密关系”“炮友”……也许，爱情早已是一门失传的艺术了。体液交换……他头昏脑胀，“有什么意义呢？”一瞬间的快感，上帝是公平的，要用更长时间的空虚与无意义去换。
他拿起了手机。
“抱歉哈，刚才同事临时约我周六吃饭”“哦，没事，改天吧”他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改天意味着什么——“永远不”。
如释重负。
或许，年轻时真正的爱情，一言以蔽之，就是“求不得”吧，永远的白月光与朱砂痣，“美人如花隔云端”啊。
谁让他年岁增长，一身疲倦。此时他默念着圣经中的那两句话：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by张枸
初次发布文章愿同好斧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