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练习生,李东阳丑丧怂,张居正帅猛横, C位都有辨识度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谋不轨”杀了左丞相胡惟庸,由此奉行1500余年的宰相制度寿终正寝。朱元璋罢中书省,分设六部,君权、相权一肩挑,朝廷大小事端躬亲过问,从石头城首屈一指的“被迫害狂”变成了明朝开国第一“工作狂”。
- 1.翰林院的进士,“入阁”之前都是练习生
中央集权爽是爽,但时间一长忙得不可开交就是酸爽。洪武十五年,又仿宋制,从翰林院选调一批品级较低的编修、检讨,担任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殿阁大学士,帮助皇帝批阅奏折、起草文书、处理琐碎事务,这种介于宰相和六部尚书之间,还没有正式名分的翰林们,有点类似今天演艺圈的“练习生”。
概而言之,就是一帮没有实权的秘书团,能够“成团”的便“入阁”。秘书团开始没有多少权利,但位在中枢,承恩日久,品秩竟慢慢超过了六部,再往下,翰林们需要先兼六部职位才能入阁,庙堂江湖之上,见面得尊一声阁老。
从练习生出道混到阁老,翰林入阁万众瞩目的C位,便是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分威风,活却不太好干。洪武三十五年首任内阁首辅黄淮,至崇祯十七年末代首辅马士英,大明王朝有内阁的243年时间里,首辅轮替了84次,在位时间最短的还不到一个月,离职率奇高。
内阁首辅不但离职率高,风险还极大,被抄家降职的,斩首弃市的,发配流放的,下狱问罪的占了大多数。全须全尾功成身退的不过十数人,这其中,最具辨识度的便是李东阳和张居正。
一个“丑”、“丧”、“怂”,一个“帅”、“猛”、“横”,才华横溢,各有千秋,宦海凶险几进几出,片叶不沾身,都算是延长大明国祚之人。
- 2.长得丑不是李东阳的错,“丧”和“怂”却是立身之本
李家原籍湖南茶陵,因行伍世家,先人入京师卫戍后便成了顺天府人氏,到了其父李淳这一代,基本上跟军旅不沾边,就是一个科举不第的私塾先生。正统十二年六月,李东阳出生,奇丑无比,却是李家长子,李淳疼爱有加。
奇人必有异相,李东阳丑是丑了些,却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四岁能诗,五岁跟皇帝讲《尚书》大义, 七岁入顺天府学,十六岁乡试中举,十八岁考中进士,还是二甲第一名,可谓一路开挂。
应试能力无敌的小李科举上一路高歌,初入仕途却不顺遂。
年纪太小,毛没长齐,官场应对胆怯?
书念多了,不闻窗外事,有点迂腐?
家里没钱,没门路,跟人不合群?
都不对,相反,李东阳少年成名,文章风流,下笔立就,以才华名动缙绅。同时幽默风趣,平易近人,好交朋友,人缘也是一流。
人品好,学问好,人缘好,年纪轻轻为什么得不到提拔呢?原因无他——长得太丑。
史载李东阳“以貌寝,好诙谐,不为时宰所重”,意思就是李东阳丑得无以复加,又天生诙谐不庄重,整个大明官场一“谐星”,上司十分看不顺眼。
此种情况下,李东阳在翰林院做了很长时间的侍讲学士,却没有资格参加有皇帝出席的日讲经筵活动。少年进士,颇负才名,却鲜有在皇帝跟前露脸的机会,破格晋升没指望。
翰林院的进士三年一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基本上很快就步步高升。李东阳却成了“钉子户”,明律规定干满9年自动升一级,李东阳从八品到五品升三级,扎扎实实历时27年。
李东阳对此却不在意,没有怀才不遇的怨气,更无块垒在胸的戾气,谁让咱长得丑呢,认命!每天吟诗作对,日子过得很欢乐,文人圈子里很多人为他忿忿不平,李东阳却靠着特有的“丧”和“怂”保持了难得的政治定力。
转瞬到了弘治五年,李东阳终于从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上升任日讲经筵,跟皇帝有了面对面的机会,不过这时已经在翰林院度过了三个9年,李东阳45岁了。
少年时的丑是浑然天成犀利的丑,中年的丑却是厚积薄发的亲和力。皇帝发现李东阳虽然不赏心悦目,但学问很好,他的机会来了。考中进士27年的李东阳终于在45岁逆风翻盘,又四年之后, “成团”入阁,参预机务——离C位近了一步。
- 3.长得帅是张居正的福分,“猛”和“横”也得量力而行
李东阳逆风翻盘的弘治五年,张镇还只是辽王府一个小小的护卫,目不识丁的他最大的梦想便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张护卫的梦想最终应该实现了,因为他除了一身聊以糊口的武艺之外,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的人,不愁没姑娘喜欢。
喜欢张镇的姑娘是生卒年不详的无名氏,却一点不妨碍她百年之后,被皇帝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两人的孙子,大明万历年间出了名的又帅又猛又横的内阁首辅——张居正,柄国之时,赏赐都往上回溯了三代,皇帝赐其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妻诰命。
生子当如张居正。
张居正生于嘉靖四年,五岁识字,七岁通六经大义,十二岁考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二十三岁考中进士二甲第九名。这份履历虽然闪亮,但跟李东阳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科举上逊了李东阳一筹的张居正,官运却不含糊,中间请了三年病假,游山玩水愣是没耽误升迁。只能说长得好看的人,运气出奇得好。
张居正帅吗?有目共睹,人见人爱。
张居正猛吗?没到时候,谦逊的很。
张居正横吗?没到时候,沉稳的很。
初入官场的张居正,英姿豪迈,帅气逼人,踌躇满志,却很有自知之明,咱只是翰林院的练习生,暂时把“猛”和“横”藏在心中,夹起尾巴做人。先是拜在官场老滑头徐阶门下,学得一身冷眼旁观的本事,跟老师一起看夏言和严嵩斗得朝廷鸡犬不宁、日月惨淡。
严嵩斗败夏言,把持朝政十五年,杀夏言,杀曾铣、杀杨继盛、杀沈炼、杀王忬,徐阶、张居正师徒却与之共谋,步步高升,严嵩倒台后还能独善其身,不能不说是真本事。
嘉靖四十一年,天怒人怨的严嵩父子终于倒台,徐阶趁势接任内阁首辅,在老师的大力帮衬和安排下,张居正不仅学到了知识,更学到了经验,得到了实惠,考中进士14年后,时年三十七岁的他在仕途上迎来了开挂时代。又五年之后,升任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徐阶内阁,参与朝政——提前锁定“出道位”,在内阁里算是能掐出水的“小鲜肉”。
- 4.逆天改命战胜了“丑”,快退休的李东阳遇到大太监刘瑾又“怂”又“丧”了五年
弘治十一年,李东阳一步一个脚印,靠着年轻,凭着命长, 52岁的他有了正式出道位——礼部尚书衔兼文渊阁大学士。逆天改命战胜了“丑”的少年进士,用了34年才走到权力中心,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有一个“大坑”。
庙堂也是江湖,宵小之辈总妄想三拳打死老师傅扬名立万。李东阳翰林院的冷板凳坐了三十年没人心疼,文渊阁的热炕头不到一年,有人开始惦记。监生江瑢上书弹劾李东阳杜绝言路、嫉贤妒能,给事中华昶弹劾程敏政卖科举试题给徐经和唐寅,事涉李东阳。
唐寅唐解元,南京乡试第一名,因科举舞弊案惹得一身骚,没了会试资格,失意之下彻底放飞自我,专攻诗画,自成一家,世间有了家喻户晓的唐伯虎。
江瑢江监生,连举人都没考上,史载其事迹就两件:一件是弹劾李东阳,在刑部大牢挨了一顿打,却意外邀得名声幸进;一件是故技重施弹劾权势熏天的太监刘瑾,脚指头踢到了钢板上,杖毙于午门外。
两件事查下来均无实据,仅能证明李东阳官居高位却是个软柿子,又“丧”又“怂”,任谁都想试试“手气”。李东阳宅心仁厚,没有打击报复,有气自己吞,打落牙肚里咽,活生生气出痔疮,心疼得明孝宗亲自赐药。
由此,李东阳领悟到文渊阁的职位就像身上的痔疮,如坐针毡,痛苦难耐,一不小心还要命,便欲拔之而后快。从弘治十四年到弘治十八年,从正德元年,到正德七年,从孝宗到武宗,平均每年三四次,李东阳以痔疮、流鼻血、眩晕、老迈、天有异象等各种原因请求退休,皇帝一概不准。
弘治十八年是个重要的年份,孝宗死,武宗继位。从太子东宫进入皇宫的宦官刘瑾,以飞鹰走狗,声色犬马赢得小皇帝信任,带领一帮阉人小兄弟号称“八虎”,掀开了明代宦官专权最黑暗的一页。
同样在弘治十八年,已经中举六年,年满25岁的江西袁州府分宜人严嵩,殿试金榜题名,野心勃勃地进入政治舞台。
弘治十八年,孝宗临终托孤,年届60的李东阳,不情不愿地继任内阁首辅,在刘瑾的淫威下,委曲求全、居中调停、忍辱负重,以内阁首辅以尊,得“伴食宰相”之恶名,在正德年间又“丧”又“怂”维持朝局五年。
- 5.顺风顺水仰仗着“帅”,急上位的张居正邂逅李太后且“猛”且“横”了十年
正德元年至正德五年,刘瑾权倾朝野,倒行逆施,六十多岁的内阁首辅李东阳勉励维持,刚刚登上政治舞台的严嵩身体不虞,退官回老家江西分宜读书养病,贫病之中度过了多年寂寞时光
隆庆元年到隆庆六年,内阁首辅轮替了三人,徐阶年迈致仕,李春芳告老还乡,高拱逐回原籍。四十多岁的张居正英俊潇洒,正值壮年,在内阁之中论资排辈、默默等待。
48是个奇妙的数字,隆庆六年,穆宗崩,神宗即位,48岁的张居正迎来了属于他的内阁首辅时代。他所辅佐的万历帝朱翊钧,为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在位48年。从隆庆六年任内阁首辅,到万历十年劳累瘁死被清算抄家,再到天启二年恢复名誉,整好也是48年。
张居正甫一上任,就从省议论、振纪纲、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等六个方面提出全面改革方案,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万历新政”。无论是新政的全面性还是完整性,都足以说明这方案在张居正那里酝酿了很久。
在内阁几年,跟恩师徐阶没提,跟上司李春芳没提,跟政敌高拱更没提。张居正知道,只有伺机而动,轮到自己掌权的时代,才能又“猛”又“横”,摧枯拉朽一展抱负。
美姿仪,重风度的张居正足够幸运,小皇帝年幼(10岁),李太后年轻(27岁),意在整饬吏治,富国强兵的万历新政是孤儿寡母的中兴寄托,张居正自然而然成为寄托的重要依仗。
有关张居正和李太后的绯闻,多见于野史稗文,真相到底如何,数百年后的人们已经无法窥透全貌,也一定程度遮蔽了张居正新政的功绩。帅哥美女的脑补“CP”人们喜闻乐见,假使把张居正换成李东阳,根本没有粉红色的深宫密辛。
要怪,只能怪张居正长得太帅,李太后又美又年轻。
平心而论,万历初年的深宫和内阁,在某种程度上更像微妙的“家庭组合”,内有李太后抚育小皇帝尽快成长,外有张居正整顿吏治起衰振隳,宫掖往返,交从过密,瓜田李下,难免有“黑心宰相卧龙床”的传闻。但张居正当国十年,威权震主,想必也在小皇帝成长中留下阴影,也为自己埋下祸根。
万历十年,58岁的张居正病逝,神宗为之罢朝,却在第四天开始清算张居正及其党羽。神宗下令抄家削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以罪状示天下,若非舆论压力,神宗定要开馆鞭尸,足见小皇帝对张居正在世时的“猛”和“横”是多么憎恨,又是多么忌惮。
- 6.美丑之别,世间自有公论;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正德七年底,以“丑”、“丧”、“怂”著称的李东阳再次上书求归,皇帝念其年迈终于恩准。正德十一年,70岁的李东阳寿终正寝,武宗追赠太师,谥号文正。
万历十年,以“帅”、“猛”、“横”闻世的张居正累死在内阁岗位上,身后无哀荣,戮辱有加。直到天启二年,明熹宗朱由校为张居正恢复名誉,赠上柱国,谥号文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