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源汇酒楼外无半点烛火,四下一片黑寂。院中灯笼高高挂起,照亮各处角落。君惟明孤身一人端坐厅内首座,脊梁挺得笔直。
二更鼓声方歇,夜幕中传来几缕微响,君惟明心中一凛:“来了!”他抬眼看向院中,一条纤影笼在似雾如烟的红纱里。来人足尖轻点,顷刻间那片红已在咫尺之外。
那是名年纪三十有余的妖娆女子,眉眼极为勾人。她在君惟明身前站定,兰香轻吐,媚态尽现,“君家堡少主果然是人中龙凤,却是可惜了,今夜你必须死。否则这么俊俏的男子,定是我乌羽凤的入幕之宾。”
话刚落音,一只金丝流动的手疾伸过来,五爪如钩,直取君惟明面门,另一手却收于胸侧。
君惟明一眼便瞧出她左手为虚,右手定攻人胸口。于是举掌上隔,在她右手袭来那一瞬,握住剑鞘朝胸口用力一抖。
那剑鞘黝黑毫不起眼,剑刃只露出数寸,却闪着夺人心魄的光芒。乌羽凤霎时觉得手边寒气逼人,急急收爪抽身后退,金蚕丝手套却已被划破一道长口,腕间皮肤开裂,鲜血淋漓。她惊怒之下冷笑,“原来君家堡少主不过是仗了柄宝剑。”
这柄寒星剑,是当年君天雄用天山千年玄铁,淬万年寒冰锻铸而成,其刃摧金断玉。
君惟明听罢起身还剑入鞘,神色不变,“原来血手乌羽凤也不过是仗了这副金蚕丝手套。”
乌羽凤闻言大怒,欺身而上,双爪齐出。君惟明展开身法于厅内绕着疾走,反讽道:“想让我做你入幕之宾?阁下何不照照镜子,徐娘半老,只会倒人胃口。”
乌羽凤只觉身周人影闪动,自己却连君惟明一片衣角都抓不着,又听他在耳边如此讥讽,早已气得浑身发抖。
君惟明本意便是要将她激怒好寻出破绽,此刻瞅了个空缺从旁斜插,寒光出鞘直取她脸面。乌羽凤对自己容貌颇为看重,见他来得奇快,忙偏过脸以双手相挡。君惟明笑道:“来得正好。”手里剑柄扭动,一阵哧哧声中,金光流转的碎片如雪花纷纷飘落。
乌羽凤大叫一声向后跳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那一地金蚕丝碎片。举臂看时,腕口处剑痕交错,自己两只手皆已血红一片。而面前那名男子依旧气定神闲,端凝若山。
她强自镇定,“之前小看了你,本以为你从小只涉足商场,不理江湖之事,名头再响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想到……”
君惟明淡淡道:“过奖。我君惟明确实只是个商人,这点家传粗浅功夫,倒是让乌长老见笑了。”
“君天雄的家传绝学若只是粗浅,那六大派也顶多称得上是三脚猫的功夫。”黑暗处悄无声息走出一人,年约四十上下,身材高瘦,手持一柄长剑。他边走边摇头,“乌大妹子太沉不住气,这臭小子故意拿言语激得你心神涣散,否则他哪能这般轻易得手,你撑个五十余招绝非难事。”
乌羽凤低头不语,忽地拔腿往外走,却被高瘦男子伸剑拦住。她瞥过眼,“莫潇湘,你拦我做什么?”
莫潇湘收剑一笑:“叫你莫要孤身先来,你不听,如今栽了跟头便要跑?”
厅内君惟明听到莫潇湘的名字,暗暗叫苦,“若他们几人合力而上,今晚必是一场苦战。”
乌羽凤哼了一声,神色骄矜,“我乌羽凤打架向来是独来独往,技不如人打他不过,自然一走了之。难不成还等着与别人一起上去围殴?你莫大公子做不出来的事,我自然也做不出来。”
莫潇湘目光灼灼看了一眼立在厅内的君惟明,远远作揖,“君少堡主,久仰大名。在下焚天教莫潇湘。”
君惟明拱手回礼,曼声作答:“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剑法更是无人能敌。”
莫潇湘笑道:“好说好说。”身子却随着乌羽凤往外走。君惟明心下诧异,凝立在厅中不动。
乌羽凤奇道:“莫潇湘,你怎么一来便走?”
“方才看了你二人过招,我要赢他还真有点难。我亦不愿与人联手,更何况……”莫潇湘说到这里,脸色忽变,重重哼了一声,“那小子算什么东西,这种虚伪阴险、奸诈狡佞之徒,也配我给他卖命?”
乌羽凤嗤笑,“教主命我们从旁相助,若今夜得不了手,你我也脱不了干系。”
莫潇湘却冷笑不断:“你放心,那小子布局已久,勾结这许多人,又下了那样的手段,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快走快走,免得见了他自己生气……”说话间,两人身形已融入夜色里。
君惟明虽心存疑惑,但暗自庆幸,魔教两大长老已离去,今晚的凶险便少了许多。
夜已极深,本来静得只闻呼吸,突然几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院内灯笼大半被打落在地,只余一两盏仍在高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