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7】

      周一开始接连开了三天会，会场上显然很多人都熬不住了，谢华阳身边坐着的杜东磊，这两天倒是喋喋不休给他讲了不少事。这个杜东磊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但却是个消息通。最近谢华阳的好些时间都是跟杜东磊绑在一起，借着他的网，摸索这个圈子的结构，也摸索着杜东磊这个人。

      今早一来杜东磊就对他说：“华阳，晚上一起去吃饭，今晚周公子的局，昨你没来，散场的时候我们就定了。”说完没多会功夫杜东磊就睡着了，他双手抱肘，头微低，睡得很有技术。

      谢华阳拿出手机摆弄一番，正翻着信息记录，季芸莟就发来了一条信息，她说：“今天我生日，晚上你陪我。”谢华阳嘴角微扬，回道：“你生日上周不是过了吗?"季芸莟轻声细语的回复“那是阳历的，今天是阴历的”谢华阳忍不住笑了，随即便说“知道你就是借口让我陪你，中午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吃午饭。”

      早上的会十一点刚一结束，谢华阳就回了局里，一进办公室，社会保障处的处长就跟了进来，神秘兮兮的给他讲，昨晚一起吃饭的赵永彦后院起火了，一早他老婆就找来了，现在坐在局长办公室讨说法。谢华阳一下便想到昨天饭桌上坐在赵永彦旁边那个女人，心想那女人可不好惹，但只是随口说道，“这下，赵永彦的事可让领导夹在中间为难了。”处长连连点头，一支烟抽完，起身出门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谢华阳说：“你呀，可得把握好，不能小瞧女人这个角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门刚被关上，谢华阳嘴角扯出一个笑，摇摇头掐灭了指尖的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单手就打开了。昨晚陪别人去珠宝店挑东西，顺带买了一个，这宝石的颜色在阳光下看比昨日的灯光下更为透彻，这价钱可是花去了他两个月的薪水啊，这会拿出来看着却越觉得适合季芸莟了。

       想想过去跟素华在一起，没买过花，觉得俗。没买过珠宝首饰，买不起。没进过高档餐厅，担心自己土。分手以后，身边几个玩的久的朋友，都劝他说素华太现实了，不在一起是好事。自己却觉得，一个女孩给了自己七年的青春年华，说什么也是自己亏欠她的要多一些。想想自己现在前途渺茫，一无所有，能够给予季芸莟的也仅仅不过是这样短暂易逝的每一个此时此刻，对于未来，他越来越觉得没什么可以承诺的。想到这里，门就被敲响了，他顺手把小盒放在了电脑旁的小柜上，一抬头，季芸莟就进来了，她穿着绿色的裙子，带着圆边帽，樱桃红的口红衬的她皮肤更加白净。

      季芸莟站在他身边，靠着桌子望着窗外，调侃道：“你这一来就直接搬进了处长室，窗外的景致真不错。”

      谢华阳无可奈何的说：“我的季大小姐，我被夹在这个位置，才是上下不得，未来堪忧的很，外面那些科员，哪一个都是我的主，却给我腾不出个空位......”季芸莟从窗子边又绕回了他身边，瞅着他不满的说：“运筹帷幄，却还庸人自扰，真没劲。”话音刚落，谢华阳就拉住了她的手，像变魔术一般从桌上拿过那个小盒递到季芸莟面前，“今天你生日，不和你理论，礼物已经给你备好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季芸莟接过来，打开一看，嘴角就勾起了弧度“这宝石真好看。”谢华阳站在她身后，立马说道“能称你的心就好。”季芸莟把礼物小心翼翼收到包里，把带进来的袋子递给谢华阳：“难的你有心，不过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知道你中午时间紧张，根本没时间一起吃饭，尝尝我的手艺。”季芸莟把保温盒放在桌上，在谢华阳脸上一吻，转身就走了。

      谢华阳想起季芸莟刚才口中说的那句“运筹帷幄”心中就很不是滋味，有时候他说不上季芸莟是怎么样一个人，若说外表，季芸莟的眉眼最好看，总是透着灵气，有时同她说话，她的眼便好似直至入到他心底，把他窥探的一览无余。也正因如此，她的眼总是保持着温柔似水，顺着人的心意任其改变，不经常接触季芸莟的人，都觉得她性格孤傲，难以靠近，相交不深的人便会觉得她缺乏性格，总是那般和颜悦色，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季芸莟的眼中早已是看淡了这世间百态，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多岁待嫁的女子，谢华阳从不去这样剖析她，许是刚才社会保障处的处长那一番话，他下意识的也就想了想季芸莟这个人。可谢华阳深知，有些人是因为爱而懂得，却万万不能因为懂得而去爱。

【D8】

      最近一段时间，季芸莟总是问他，他们会不会有以后，久而久之，谢华阳还是败在了季芸莟的软磨硬泡里，决定去拜见她的家人。

      谢华阳初次登门，不敢怠慢，礼品整整齐齐摆在门口，规规矩矩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季芸莟忙着给他倒茶，上水果。季芸莟的爸爸季炳诚端坐在谢华阳身边，季炳诚相貌儒雅慈善，嘴角挂着笑容，开口便说道：“小谢，听莟莟说你现在在念香港大学的金融管理的硕士研究生，很上进啊。”

      谢华阳赶忙回复：“叔叔，都是工作需要，以后学历方面可能还得更上一层楼。”

      季炳诚点了点头，又问道：“工作调到市里，都安顿好了吗？”

      谢华阳接过季芸莟倒的茶水，回答说：“我工作的事情目前还是借调，下一步还得看情况。”

      正聊着，季芸莟的妈妈进了门，谢华阳赶忙起身同她打招呼，季芸莟的妈妈客套的说着：“小谢过来了，一早出去，新区那边堵车，这会才赶回来，快坐快坐。”说着便脱了外衣坐在了季炳诚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谢华阳，说道：“小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季芸莟之前的感情，作为父母我们就希望她可以嫁一个安稳的人，我说的安稳你明白吗？”

      谢华阳赶忙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自然是谈不上安稳，也知道不能信口开河的保证什么，我和季芸莟的事情，我个人也是觉得一定要万事俱备，才能谈婚论嫁。”

      对于季炳诚来说，他心里还是喜欢谢华阳的，肯上进，有能力，给人感觉也踏实，倒是跟年轻时的自己有几份相似，但是想想自己这些年，为了让家里过的好，真的是拼尽了全力。过去在H医院做科室副主任，为了升一步，还是放下了钻研多年的专业，去别的岗位历练了一番才升到了后勤部院长，前些年政府推出医养结合，他更是几天几夜睡不着，凭着一己之力接下来，创建了现在的医养结合医院。这一切的背后比起当年在科室搞业务都要难太多了，财务是困难、人脉是困难、业务领域更是困难。若是谢华阳肯换份工作，来他的医院帮忙倒也是个好事情。但是季炳诚看的出来，谢华阳是一个有理想有目标的人，并不是那种肯寄人篱下，安于现状的人。

         谢华阳走后，季芸莟的爸妈你一句我一语的便争吵起来了，几句过后，季芸莟的妈妈还是把话锋转到了季芸莟身上，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莟莟，这个谢华阳不行，你爸爸给你介绍的那些哪个不比他好。”

      季芸莟早已对爸妈今天对谢华阳的态度心中不满，反驳道：“给我做丈夫，我觉得好。”

      季炳诚摘下眼镜，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莟莟，谢华阳不错，但并不适合你，也并不适合咱们这个家庭。你觉得他是你最优的丈夫人选，人家又是不是真的就非你不可呢？”

      季芸莟不解，但那时她并没心多问，只是一味的想不明白，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了门，觉得爸爸一定是老糊涂了，自小爸爸最疼爱她，今天却偏偏在感情的事上和妈妈站在一条线上，和自己过不去。

【D9】

      从季芸莟家里出来，谢华阳走了好远的一段路，路过广场南路的十字路口时看到一对男女在路边拉拉扯扯，女孩径直走了，立在远处的男孩也没有再追了。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多年前的事，多少爱情能行至终点，这个问题让谢华阳心里满是疑问。

      谢华阳算是比较晚熟的人，念大学的时候法学系有个女孩叫素华，喜欢了他一年，他都未曾察觉。后来学校跨年晚会上素华唱了首歌，歌曲结束时素华说：“这首歌我想送给我喜欢的男孩谢华阳。”那晚很多人都在为素华鼓掌，谢华阳挤过拥挤的人群逃走了，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路，一抬眼，素华便立在了他的不远处等他，她的长发柔顺笔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双手插在棉衣外套的口袋里，他们彼此望着对方，谢华阳的心跳的好快，许久他才开口问素华：“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这一句话他们便在一起共处了七年，从十八岁的情窦初开一路走到二十多岁的谈婚论嫁，对谢华阳来说，这场爱真是深入骨髓，但最后却是掏空了自己，也未能留住爱的人。

      工作的第三年，素华同他说：“分手吧，我们结不了婚。”谢华阳的眼睛红了，他知道现实把念书时的纯真都泯灭了，但他舍不得，他伸手攥住素华的手，她的手冰凉，那种凉似乎灌入了自己的心，他说：“我放不下你。”话音刚落，素华就哭了，她说：“谢华阳，你现在还在那么个地方毫无起色，过去几年你总说让我等你，今天你连让我等你都不再说了，你的未来恐怕你自己都已心知肚明了吧？”

      谢华阳的泪终是越出了眼眶，像个孩子一般拉着素华，他略微颤抖的说：“素华，我可以没有一切，但我不能没有你。”

      素华的手被他攥的生疼，她眉头紧了一下：“可你不知道，对于自己爱的人，只有赢了全世界才能赢得她。”

      谢华阳的心好比一把利刃插在上面，他的爱情被刺穿了，他的自尊也被刺穿了，他松了素华的手，他们过往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变作了黑白胶片，他看不清自己，看不清素华。他只觉得，原来分手竟然是那么痛，好似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生生砍掉，疼痛钻心刺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