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八期:(5)文友
我的文友叫温八无,大家都叫他八爷。因为八爷的关系,我又认识了李沉舟。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温瑞安的小说里交朋友。我跟八爷已经失联两年,有的人说他不再写作结婚生子去了,有的人说他成了流浪汉冻死在南方的大雪里。李沉舟觉得,对于八爷来说,不再写作和死亡属于同一件事。所以,八爷应该是死了。
我跟八爷是在简书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都在骂短篇小说专题,只不过他是破口大骂我是小声嘟囔,他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在后面摇旗呐喊。于是,当他的小说再也不会被专题过稿的时候,我的小说依然会被专题推上首页。多年以后,我跟八爷面基,他对我的评价是“小说一般、做人还行”。
骂完短篇小说专题之后,八爷觉得不解恨,自己建了一个专题《简书疯人院》。那时候八爷在南京开酒吧,手中略有余钱,出钱组织了疯人院文赛。文赛共组织了两年,第三年还想组织,八爷的酒吧关门大吉了。
八爷的酒吧叫碎影,开在南京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上。我以为他追求的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八爷则告诉我是因为那里房租便宜。八爷喜欢喝酒读书,把所有钱拿出来开了一个酒吧书屋,供大家一边喝酒一边看书。可惜,很少能遇到同时爱喝酒和读书的人。有的人只喝酒不看书,有的人只看书不喝酒,所以碎影一直没什么客人。他的酒吧很快就成了文艺青年蹭吃蹭喝蹭书看的地方。虽然他打出广告“小说写得再好,喝雪花勇闯天涯也不免费!”,但最终还是因为经营不善转让了。
喝酒救不了中国人。八爷把转让酒吧的钱拿出来跟李沉舟出了本MOOK。开始的计划是月刊,后来变成季刊,最后只出了一期就夭折了。八爷无事可做,开始流浪。他开车去了李沉舟在的城市,并约了我。我们在市中心附近的汉庭酒店见面。李沉舟下楼接我,他穿着短裤、人字拖,小腿很健硕,踩得人字拖吧嗒吧嗒响。李沉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边低头刷着手机,一边跟我说话。我觉得手机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八爷说,不,是他已经成了手机的一部分。
酒店附近是图书馆,李沉舟每天都拿着手机去图书馆吹免费的空调。别人看书,他刷手机。他说要以此来羞辱图书馆,羞辱图书馆里所有的书和作者。我不知道在这些书里面有没有八爷的《重力越过白鸽》和他们夭折的《守夜人·符号学》MOOK。这个问题我没问。如果我问了,李沉舟肯定会说,他就是为了羞辱这两本书而去图书馆刷手机的。
我跟李沉舟上了楼,八爷已经等在那里。八爷也穿着短裤,腿毛很旺盛,像穿了一条毛裤。他戴着一顶青色的帽子,长发披肩。头发里偶尔能见到几根白发,肯定是八爷写小说太难懂被人骂得早生华发。转念一想,如果一个人骂他一句他就长一根白发的话,早在10年前八爷就已经满头白发了。现在头发肯定已经掉光,说不定头都掉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我们一起去了李沉舟的花店。店里没有别人,只有李沉舟的女朋友在看店。准确说不是看店,是看手机。我觉得他们两个人相遇、相识、相知,就是因为一起刷手机刷出来的情感。李沉舟的女朋友很漂亮,足以让整个花店里的花都黯然失色,这可能正是他们家生意不好的原因。我建议李沉舟多在店里坐坐,因为他能显出花的美。
李沉舟的女朋友给我们沏了茶,我和八爷一人一个小杯子,捏在手里喝茶。李沉舟在一旁干活,拿着一把剪刀剪掉那些枯萎的花和枝叶。每剪掉一枝我的心都在滴血,10块钱又没了。李沉舟看到我皱眉,以为觉得他的手艺差,更加卖力地剪了起来,剪掉了更多花。他们无论每天接多少单,都经不住李沉舟这么剪。
在花店坐到六点钟,李沉舟回家拿了花生、毛豆,还有一瓶白酒。加上我带的两瓶,三个人三瓶白酒,李沉舟觉得可以了。我觉得,非常可以了。八爷则一直在问:酒够不够?酒够不够?
我们买完菜之后去酒店的房间里喝酒。李沉舟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苦肠下酒。那是我第一次吃苦肠,我没从苦肠里吃出苦来,可能是因为生活太苦,再吃苦就尝不出什么了。我们喝到很晚,李沉舟走的时候门又没有关好。八爷说,李沉舟每次出去都关不好门,好像为了给灵魂留下一个通道,方便进进出出。然而,我们哪里有什么灵魂,我只相信科学,留一条门缝只会进蚊子。于是我把门关死了,顺便上了两道锁。
第二天一大早八爷开车走了,继续流浪。车里传出导航的声音,导航说前方路口左转。八爷没有犹豫,右转了,他从来都不听别人的劝告。他也从来不给别人劝告,当然喝酒除外。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八爷。有一天我跟李沉舟说:如果八爷还活着,我会觉得写作不那么孤单了;如果八爷死了,我会觉得死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过是去一个有八爷的地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