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晚餐并未多吃一块肉,此刻大概已经睡下了。极少的年岁里每逢这时间是早早入睡的,但是,极少也并非不可有例外,况且近日的一些烦杂琐事实在叫人怨恼和心忧。人们常说,将心里头的不快一并讲出来或者写下来最是能缓脑子的解苦闷抑郁,确然在天真年少时我相信过,随后就不必以为很真切了。
前些天,我忽然想写一篇《琐记》,记录一些童年以来家人留给的印象,但是偏偏脑仁儿疼得厉害,实在不堪混沌疲倦的身心而就放弃了。
再往前推几天,因为受到余桑的写作的影响,十分怀念自家大约初中以前的家居生活,也确实回忆和构想着一片接连一片的故乡的旧忆——一条河,一口井;一座素墙青瓦的民宅,一簇翠色生机的树苗;院落里有父亲开拓的两排花坛,门口是一条两人宽的小路,左的右邻舍,无一不是十分相熟的。但是自记忆随着拆迁的搬离而愈渐模糊,我渴望写下这一撇一捺的兴致和冲动,甚至自我感知的写作能力,都在伴着岁月的流逝日益远离。很多时候,我扪心自问,既有惭愧,却更多还是迷茫。
在迷惑的道途不甚自知的时候,我几乎都是坐在桌前或者躺在床上。床榻如我的脑髓似混杂得不堪入目,桌上则满布了一片久久不褪色的尘埃。尘埃之下藏着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端正地摆在桌角已经很有历史的风味,具体是几月几日买的,真如具体的出生时间般成了万古的疑团。我在一段时间内很愿意读这套书,直到因为其他书目和作业的拖延,终于错失了一段最佳的浪漫偶遇。此刻的我,是杂乱无章的。
倘使说,新年将至之际总是一如既往的胡诌白扯,岂不如同亘古的历史般无趣?可是,我又该怎样避免言不由衷的同时,恰当表露心迹?二零一六年,从头至尾是一串联失落继而失望的岁月——对人与人的信任逐渐失望;对所谓的友谊逐渐失望;对生来的命运及未知的前途逐渐失望……无数的失望大抵源自一切失落的根源罢,我的凡胎肉体何德何能要承担得起来日复一日的失落呢?也许有一天会是疯了吧,那可能就是我的解脱。
今天下午同L一道前去学校隐侧的冰场溜玩。因为长久的生疏,我们几乎无法在冰面站立。起先为着适应,便和L边聊天边慢行。L问到我的将来,尤其是年老以后的日子。我思来想去是回答不上一个满意的答案,但如果只是粗略的大概,可能就一个人孤独终老吧,而在此之前,我想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具体却不知是哪里。
老了,兴许会有大把的空闲留待挥霍,但是死了,真实悲哀呵。我们说到的死,是因为今天恰巧是史铁生逝世六周年。六年前的今天,不知不觉的中国的某一处,一位与病痛抗争大半生的作家悄然离世了,也许那个时候,灯红酒绿之地必然燃放着迎新的烟火和祝福的陈词。
生命,很多时候真实不值一提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彼此生活中的偶然者,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显得苍白无力。
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这样一件事:他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很确信自己的命运一定同他深爱的女生绑定了在一起。但当他某一天清晨醒来,发现在自己做的梦中,一切并不是如自我的以为是。他和那女生的认识是在一场偶然的对话,但这场对话的起源也是缘于另外一件微不足道的偶然才是引发的。自此以后的一切相遇和追随,甚至都是偶然的具现化表达。如果,这场看似盛大的爱恋之途稍有一个微小的环节出现偏差,竟然真是有了绝不相同的命运。如果,这场悲哀只是悲哀者的臆想,而乐观者大抵总是喜欢使用“缘分”一词的,但显然的揭示,缘分并不是解释一切的万能辞藻。长远甚至亘古的偶然只会被看作真切的偶然,如何将偶然的感慨上升至必然的彻悟呢?我的这位朋友在顿时明白过去的偶然以后,细思将来,忽然才大概醒悟命运的玩弄——自己的存在全然可以因为另一个人而被代替,只是大多数然站在历史的既定局面观看,满心以为的安定都是自从生死边缘捡来的;倘是改换一侧位置,毕竟位置是相对的,站在历史的背后往后的生命里推进,莫非还能是作壁上观似的以为自己的确定性地位?
上帝立下的命运以从未变更和从未止步欺骗着安于长乐的愚昧,一旦被某个叛逆者认知,他必将承受常人无法企及的悲哀,但是悲哀之余的清醒的喜悦又同样是常人无法企及的。我至今不明白这位朋友的喜悦,正如他不会明白我的烦闷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