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泪影女儿香,燕归何处觅残塘。
红绡夜盗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
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儿女江湖死。很多人都向往江湖,因为江湖比这人世要简单很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有太多的顾虑,一剑一刀,便可解决九成九的事情。可凡事一定有例外,就比如说这剩下不到一成的事。而且有些事不是死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你说呢?
红尘一笑,姑苏城中最大的青楼,这本是男人们用来忘记忧愁的地方,可这里似乎又是整个姑苏城中最快乐的地方,因为这里不仅男人在笑,女人也在笑,貌似所有人都在笑。这当中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在红尘一笑二楼东侧的一个房间中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男人,可能是没有女人的缘故,这里显得格外的冷清,房间外是一片莺莺燕燕,房间中只有一个男人和他的酒与菜。男人在那里不快不慢倒酒,喝酒,倒酒,喝酒,再倒酒……如此反复。突然间,男人笑了,这红尘一笑何尝不是一个江湖,不也是花开花落花又开,杯空杯满杯又空吗?
明天他要去赴约,一个人一生中会有很多要做的事,有很多要见的人,也有很多要赴的约,可再多的事、再多的人、再多的约,也有做完、见完、赴完的一天,而明天,很可能是男人最后一次赴约。而男人也有一种感觉,明天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拔剑,这是多年在江湖上厮杀才养成的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妥当,不容更改。
为防止留有些许遗憾,男人决定在今天到红尘一笑见一个女人,若是可以见到,就算明天一去不回,也可以在临死前说上一声“此生无憾了!”可男人转念一想,随口说道:“人生若是真的无憾了,那还是多么遗憾的事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名曰“貂裘”的酒,男人看着手中杯,杯中酒,那微微泛有些许琥珀光泽的液体在杯中旋转不停,就像这江湖一般,兜兜转转,谁都逃脱不出,不过又是一个轮回。男人笑了笑说道:“罢了,这酒就当做是践行吧!”
说着,男人将酒水倾泻在地上,房间中一时间酒香肆溢。貂裘,是一个奇怪的名字,相传在多年的一个冬天,一个手半截断刀、面无表情的汉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这个江湖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也有很多人加入,一些人千方百计的离开,一些人绞尽脑汁的加入,也不知谁对谁错,谁高谁低。
而这个汉子很显然就是那个要离开的人,不知是谁折了他的刀,也不知是谁灭了他的梦,一身空空的他被空中弥漫的一阵酒香所吸引,顺着酒香,他来到一个酒家门前,卖酒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老人,青衣沽酒的老人看着手提断刀的汉子,手提断刀的汉子看着青衣老人的酒。
片刻后,老人打破平静,说道:“你若是想喝酒,可用你手中的那一口断刀来换,你可愿意?”
“一口断刀罢了。”说着汉子就将手中的断刀递给青衣老人,可就在青衣老人要伸出手接过断刀的时候,汉子的手猛的收回,大声郎笑道:“虽只是断刀一口,可也是我黑刀王五走了一遭江湖的念想,江湖虽不记我,我却犹念江湖。这一身貂裘定比这断刀值钱,拿去抵你的酒钱!”
说着汉子脱下略微有些破旧的貂裘,扔给青衣老人,那一天有一赤裸上身的汉子提断刀携酒壶迎着满天风雪边行边饮,出了姑苏城,也出了江湖,在汉子走出姑苏城城门的时候,喃喃自语道“断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醒复醉……”
“虽无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从那一天起,青衣老人就把这酒叫做“貂裘”,这貂裘也成了很多江湖人的送行酒。
很快,老鸨推门而入,满脸堆笑的说道“大爷啊,这个叙情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不见客人。要不,您看看其他的姑娘,有没有您中意的?”
”她还是不想见我,也好,酒尽,当归去,当归去啊!“
片刻后,男人便出了这红尘一笑,不过在临走之前,他留下整整三千两银票,暗地里给给叙情赎了身。叙情是红尘一笑这一届的花魁,在叙情出阁的第一天,这个男人用三百两换来了一夜风流。也是从那一天起,叙情在男人的心里扎了根。
很久以前,男人曾经问过叙情,愿不愿意嫁给他,叙情说“你若是能成为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我可以考虑。”叙情委婉的拒绝,男人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有懂,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从那一天起男人再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男人走在街道上,手里提着一壶酒,,一边走一边饮酒,这酒是他在出红尘一笑的时候,叙情托老鸨送来的。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喜是悲,也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想法,他只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着,在酒快喝尽之前,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江府。
此人正是曾经名动天下的十三郎江誉,他曾经仗剑秋毫行走江湖。他曾在昆仑山顶伴大雪舞剑,他曾在华山绝壁刻下“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十四个大字,他曾痛快的跟乞丐饮酒作乐,也曾一壶“吊诗钩”作诗千字有余,他曾三次散尽万贯家财只为周济灾民,也曾银票做柴煮酒一壶只为搏佳人一笑。
江誉在自己人生最后不多的时间里,跟那个在自家府邸门口徘徊的孩童说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游戏名叫斗兽棋,万物相生相克……
那个孩子在很多年以后已经垂垂老矣的时候,有人问他“为何没有学武,一去江湖?”他答到:“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这江湖就是一团浆糊,不去也罢……”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一夜,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金灿灿的,很美,江誉带着自己的剑,伴着清风、阳光、朝露,向城外走去。
城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亭子名曰揽风亭,现在在揽风亭中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那人手中有两根判官笔,一根黑笔,一根红笔,黑笔长三尺六寸,红笔长一尺二寸。
这个带面具的人称铁面判官崔三判,不过他到底是男是女?姓甚名谁?谁也不知道,只因他用判官笔,又带着铁面具,便如此称呼,有时候江湖对待一个人就是如此草率。
今天,是这个崔三判和江誉约定比试的日子。两个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而且崔三判自从入江湖以来,还没有听说败给谁,所以纵使对手是江誉,也不知最后会鹿死谁手。
“崔兄,久等了。”江誉很快就到了这揽风亭,笑着对李毅说到。
”不必多言,出手吧。“铁面人的声音好似猫叫一般诡异,可他的速度竟比他的声音还要诡异,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道黑影从亭中窜出,左手倒拿黑色判官笔,右手手持红色判官笔,犹如地府阴差向江誉扑了过来,江誉也在第一时间拔剑迎敌。
虽已有数月未曾拔剑,但剑一直就在江誉的心中,心中剑依旧锋利,手中那三尺秋毫自是剑意凌人。
崔三判有左手一手红瑶、右手一手黑魑,皆是江湖上有名的招数,就见那红黑判官笔劲力所至皆是阴风阵阵,地裂石蹦,草木折断,真可谓是阴兵过境寸草不生,可纵你有千百阴兵气势磅礴,我自三尺秋毫以剑问路,一问魍魉让路,二问魑魅退避,三问判官下马,四问阎王离不离座。
江誉的以剑问路对上崔三判的红瑶和黑魑,都是两人的成名绝技,就见揽风亭外一时间是尘土飞扬,鸟兽四散。
只见两个人你来我往,闪转腾挪,各不相让,崔三判的判官笔和江誉的剑,不断地相互碰撞、摩擦,金属碰撞的声音好似一颗颗炸雷,不断的响起,随着着雷声一同而来的是一朵朵红色花朵的绽放。
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已经交手三十五招,各有胜负。“茫茫江湖,以剑问路,谁人不让,浩然天地,一剑问路,哪个敢接。”突然间,只见江誉手中的剑像一道闪电一般,飞快的刺了出去,这一手“一剑问路”正是江誉真正的杀招,这一剑共有八十三人见过,也共有八十三个亡魂。
“阎王说尔三更死,还敢不从!”只见崔三判手中两笔并做一支,红瑶上是黑色真气萦绕,黑魑上是红色气机运转不停,正是一手“生死落”……
片刻后,揽风亭中铁面判官摘下面具,来人正是红尘一笑的叙情,只见她将一壶“貂裘”倾在地上,远去,入城……
从那一天起,江湖上再没有十三朗江誉,也没了那以剑问路的三尺秋毫……
多年以后的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一个老人在故地重游的时候,来到了姑苏城外的揽风亭,不仅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人世的风雪,不是说停就停,如同命运的选择,并非尽由人意。”说着将手中的貂裘倾了一地,远去,只不过未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