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当我把120平米新房钥匙交到王建民手中时，他愣住了。
他之前一直骂我是利欲薰心、唯利是图的坏女人，什么脏话难听话都说过。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脸红，甚至连眼圈都红了。过了一会儿，他结结巴巴地说：“丽华，我，我对不起你。”
我笑了笑，这个道歉虽然迟到了很久，但是我欣然接受。
当然，新房子那些被他砸烂的玻璃和家具，需要他重新购置，就当他花钱买了个教训吧。
临走前，我把那件新买的厚棉袄交给王建民，托他给婆婆带过去。
说真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位善良的老太太，我这个利欲薰心的女人，还真不舍得把这么好的一套房子还给前夫。
02
我和王建民离婚，不是因为背叛、出轨，甚至也没有什么原则性错误，他就是不思进取。
结婚十几年，他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没钱了就去找婆婆要。
我看不过去，说他几句，可他听着不耐烦，有时还骂我。慢慢的，争吵打骂就成了我们夫妻前的常事，日子也越过越没滋少味。
我看不上他的颓废堕落，他受不了我的责怪唠叨。慢慢的，两个人都有了离婚的念头。
过日子嘛，既要爱得起，也要放得下。余生不长，何必凑合？
签署离婚协议时，我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儿子彬彬归我，我不想让儿子沾染王建民的坏习气；
第二，家中的20万存款，我要15万；
第三，现有的一套60平米的房子归王建民。
王建民很是为我的深明大义感动。所以，他把他的那份钱也给了我。
我记得很清楚，当王建民把15万元递到我手里的时候，还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丽华，我王建民没福，你是个好女人，以后我就是你亲哥，有啥事尽管开口，祝你幸福。”
他不傻，15万块钱和60平米的房子相比，傻瓜都知道怎么选。要知道，当时我们这里的房价，已经涨到1万5了。
有人说我傻，为什么没把王建民的那套房子要过来。我笑笑，没吭声。那套房子是婆婆当初送给我们做婚房的，如今，我不是她的儿媳妇了，怎么能自私地把那套房子占为己有，再说真打起官司来，也完全占据不了。
我只想快点摆脱他，所以本身就不属于我的房子，不要也罢。
可，后来王建民和我反目成仇，也是因为房子。
那时，我就不再是他眼中的“好女人”，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了。
03
离婚第二天，我就搬离了原来的家，一个人带着孩子，租住在一间30平米的阁楼里。那些日子，由于身份的改变，我没再去看过婆婆。
和王建民离婚后，我就弄个小车，在学校门口卖杂粮煎饼，辛苦是辛苦，但是一天下来，也有五六百毛利，除去成本，一个月也有几千块的收入，比之前给人家打工挣得多些，也有时间照顾孩子。
那天傍晚，一大群等着上晚自习的学生正围着我，我手脚麻利地转动着那只煎饼机，在上面浇一勺调好的杂粮面糊，然后打上鸡蛋、放上薄脆、撒上葱花、调料，再刷上辣酱甜百酱卷起来，一张大饼就算完成了。
我一直低头做饼，根本无暇抬头，孩子们中间放学只有半小时，如何能在半小时内卖出更多的饼，是我每天想的最多的问题。
直到我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有惊讶，还有难过：“丽华啊，你这是咋了，你是遇到啥难处了吗？”
我抬头，是婆婆。她站在摊子前，眼圈都红了。
我没功夫和她闲聊，亲情固然重要，可也得吃得起饭活得下去才行。
“妈，稍等我一会儿，我做完这几张饼。”
直到临近上课，孩子们纷纷离去，我才擦了一下手，准备收摊。
婆婆一边帮我收拾，一边问：“这几个月，你一直没回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问建华，他也不给我说。我刚才去你们家想去看看你，结果大门紧锁。丽华啊，你和建民到底咋了？”
那天，知道情况的婆婆执意跟着我来到了我租住的地方，她一看条件那么简陋，当时就哭了：“丽华，你怎么能和彬彬住在这儿呢，你受委屈了。”
她这么一哭，我心里也百感交集。当初我答应王建民和他结婚，一半也是因为这位慈祥善良的老太太。离婚时，觉得对不起的也是她。
看她心里难过，我强颜欢笑：“没事妈，我现在卖杂粮煎饼，生意还行，等我凑够钱，就去买套房。我保证在彬彬结婚前，给他把婚房买下来。眼前的苦不是苦，妈，您别为我担心。”
婆婆却没说话，盯着一个地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她像是有急事一样，站起身往外走去：“丽华呀，我有事先走了，你给彬彬做饭吧。我有空再来。”
我没想到，第三天，我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他说，婆婆把她名下的那套120平米的房子，赠与了我儿子。
这个决定让我大吃一惊，我知道，婆婆是为孙子打算，也是心疼我，她看我一个人那么辛苦操劳，挣钱给儿子买房子，就瞒着我咨询了律师，以赠与的方式，来表达她对我们母子俩的爱。
可是，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受。
我给婆婆打电话，想要拒绝这份馈赠，婆婆却不容质疑地说：“我的房子，我做主。再说了，我给的是我孙子，我担心我孙子受苦。你是孩子的妈，就安心住着吧。”
放了电话，我流泪了。
为了不辜负老人的心意，我从阁楼搬了出来，住进了新房子。
04
可是，住进房子的第二天，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王建民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婆婆赠房的消息，他当时就火冒三丈，冲到老人家中一通吵闹。
婆婆见惯了他的伎俩，并不理睬，王建民一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又是诉苦，又是哭穷。
末了，他说：“妈，我是您亲生儿子啊，这样吧，您把房子给了我，我再给我儿子，也好在儿子面前有一点当爹的尊严和面子，行不？”
以前他只要一哭穷一诉苦，婆婆就会心软，可是那天，婆婆却淡淡一笑说：“尊严和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哪有别人给的？为人父母，得给儿女做表率。建华，你看看你自己，有个有爹的样儿吗？”
这句话触怒了王建民，他“扑通”一下跪在婆婆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妈，这三个响头是报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的，我这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给您丢人了，那以后您只当没这个儿子吧。”
他说完，起身就走，全然不顾婆婆已经被气得瘫坐在沙发上，半天起不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扭过头说了一句更过份的话：“以后，就让您孙子和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儿媳为你养老送终吧。”
那天，我回到家，发现大门上到处被人用红漆写着：“付丽华，坏女人”、“还我房子！”的字样。
这还不算，那天深夜，我突然听到咣啷一声巨响，把我和孩子都吓了一跳。
打开灯一看，一块石头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而客厅窗户的玻璃已经被砸得粉碎。
从那之后，家里就时不时被突然飞过来的石头袭击，有时是午饭时，有时是半夜，甚至有一次，一块石头还斜斜地飞到餐桌上，差点砸到孩子的头。
由于房子是一楼，所以没多久，家里的床、桌子、茶几甚至电视机，被石头砸坏不少。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建民干的，他这么做，无非是出于愤怒和嫉妒。我一个外人，收到婆婆如此丰厚的馈赠，他咽不下这口气。
出于对婆婆的感恩，我没有报警。
我原本天真地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王建民会看在原来的夫妻情份上，慢慢地接受这一切。
我没想到，由于我的一再忍让，王建民反而变本加厉。
我出摊时，他找了几个社会上的闲散青年，围着我的摊位污言秽语，吓得孩子们不敢上前来买煎饼，两个星期下来，我不但没挣着钱，还搭了很多材料费。
终于，当一个小混混往我的杂面糊里掸烟灰时，我忍无可忍，报了警。王建民因寻衅滋事被拘留15天。
05
王建民被带走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本以为就会雨过天晴了，没想到，婆婆听说王建民被拘留的消息后，病倒了。
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婆婆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厌弃的话，事实上却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比谁都上心。
我知道，婆婆把房子赠与我们母子，其实也是为了减轻王建民的负担。
试想，如果有一天儿子要结婚成家，王建民这个当父亲的，哪能不闻不问呢？如果那时孩子给他伸手要钱要房，他怎么办？
婆婆把所有人所有事都考虑周全了，可唯独自己的孩子不理解她的一番苦心。
我在医院里照顾了婆婆十天，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其间我问婆婆把房子赠予我们娘俩，她后悔吗？
她慈祥地笑笑：“丽华呀，你咋还这么问呢？从你进门第一天，我就没把你当成我的儿媳妇，我是把你当成我的闺女了啊。”
我知道婆婆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嫁给王建民这么久，我们婆媳俩从来没有红过脸。
缘份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我在网上看到那么多婆媳矛盾的文章和视频，只是觉得感叹，也觉得庆幸，遇到了婆婆这样善良的女人。
可当和婆婆聊到王建民时，她沉默了。
我知道，王建民是婆婆心头放不下的一块石头，她怨他，却依然爱他、想他、牵挂他，而我，只要住着那套房子，这个家就永无宁日。
左思右想，我做了一个决定。
06
我从网上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子，虽然有点偏，但是价格很合理。
我给儿子说要搬出新房子的时候，他高兴地蹦起来抱住我：“妈，太好了，这个房子我住着不开心。妈，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更大的房子。”
我一把搂住他，心中感慨万千。有这样的孩子，我还担心什么呢？
王建民被释放的那天，我到拘留所接他。
看到是我，他愣了一下，然后就冲我吼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满意了吧？告诉你，这事没完！你别想心安理得地住在那栋房子里！”
我把钥匙递过去：“这房子，我不要了。如果一套房子能换回你对妈的亲情，那这房子还给你。”
他愣了一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谁会那么傻，把那么大一套房子平白送人？
我拿出一纸协议：“要这套房子，你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07
王建民从拘留所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了婆婆，并且还带去了婆婆最爱吃的绿豆糕。
他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的要求不多，只有三条：
第一，戒烟戒酒戒赌，好好工作，积极生活；
第二，每星期至少回家三次，多陪老人说说话，聊聊天，周六周日要给婆婆做一日三餐；
第三，不要和婆婆说起我把房子退回去的事，就让她一直认为，我住在她送给我的房子里吧。
说实话，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我可能奋斗一生，都买不起这么好的房子。但是我却绝不后悔，因为比起房子，亲情和爱更重要。
那天，我正在出摊，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律师事务所打来的。他说，王建民已经决定把那套60平米的房子赠与我。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这世间，真的是有舍才有得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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