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食物的好味,只有在当你吃不到的时候,才会惦记他的味道有多好。特别是当这种食物承载了你的乡愁的时候,就更为可贵了。此刻“求之不得”,便是“寤寐思服。”多少离家的人在夜深人静之时,打开故乡好味的美图,一个人静静的单相思,一个对着图片琢磨[温香]与[声色],好像看久了,就能吃到似的。
食物离了故乡,多会得物不得味。异地的家乡味,形似而神不似的东西就多了去了。一个是食物离开本土,食材的味道差了,不尽得味;一个是技艺不熟,方才得离乡发展。在他乡找寻故乡味道的人,大多数是要靠运气的。循着名声而去,似个相亲式的开头,然后按照约定碰了个头,最后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的第一次离乡,是去广州。都说“食在广州”,对于广州的吃的,我神往已久。在去的路上,就打定了吃个通透的理想,为此我几乎除了吃之外不怎么花费其他支出,一件衣服可以一穿就是一个季度。我所到之处,都是拜帖都是“食”字,来求得与当地最乡土的东西的“感同身受”,以探知这座城市的[本心]。以吃了解一座城市,往往是融洽的途径。我几乎是看到就吃,只要是我没吃过的,然后又看上去还不错的,刚好我又消费得起的,我都通通买来吃。我吃过萝卜牛杂,叉烧包,姜撞奶,钵仔糕,云吞面,广式早茶……好多好多好吃和不好吃的,吃到最后的最后,我开始食不知味了,因为我突发的惦记起来,家乡的东西。顿悟世间百味,不如家中一味。
在吃中,我终于得知如果你去一座城玩,那一定要吃这座城里的[特色],这是了解一座城市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出去走走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去感受世界的不同,不能只囿于自己本来饮食习惯,要吃得[出格]。尝试不同,发现新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本土的食物的出色,其实是对生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的。“绝交特产”这个词就是最好的验证,一些本地人奉之若宝的特色小吃,外地人一见是落荒而逃。
如果你是去一座城谋生的话,不妨保持自己的饮食味道,在融入之中要留存一点不同,莫要日子久了,连故乡都忘了,不至于无家可归。故乡味道存在的意义,就是教导我们[莫忘初心,勿改本心。]
吃了一通的我又吃了回来,想吃到远方的我惦记起家乡的味道。我到广州的一个月后,我就特别想吃家里的肠粉,换了以前,我三个月也不会想吃一顿,现在人在异乡,吃不到了。同一种食物在不同地域会有不同的“性格”。肠粉就是这么一种在不同“水土”会生长成不同“气质”的食物。来过广州的人都知道,街上的肠粉多得是,却唯独没有我惦记的那种味道。潮汕的肠粉,虽说是来自于广州,发展至今,与广州肠粉相比,却是两种不同的滋味。
广州肠粉走的是“简而美”的路线,气质小清新,不重内馅,精工于皮,一般内馅料比较单一纯粹,一种肠粉一般只包一种食料,有的甚至只有一张皮,讲究皮薄而滑,味爽且嫩,求的是晶莹剔透,清纯可口。既可当一顿饱胃的餐点,亦可为一道寻味的小吃。有了秀色,怎能少了摆盘,广州肠粉的摆盘虽算得是考究精致,但绝对是用心之作。趁着刚出炉的热气,淋上咸中带甜的酱汁,便是一道诱人的出品,甚是带感。
潮汕肠粉可以说是最具潮汕乡土味道的小吃了。因时制宜是美食的根本,因地制宜是美食的门道。潮汕肠粉就具有这样的美食内涵。把本不是潮汕土生土长的食物,融合进当地的饮食习惯,融会贯通成一种新得风格。潮汕肠粉最大的特色,就是同是一种食物,他们从来不拘泥同一种做法。法无常法,才是他们的肠粉之道,各个地方当地的人根据地方的口味融合发展,最终形成了汕头,潮阳,潮州,饶平,普宁,潮安各个带有地域特色的肠粉,在求同存异走出一条有个性饮食之路。比起广州肠粉的秀色,潮汕肠粉就随意多了,不似个精心打扮的女孩,多似农家的姑娘。潮汕肠粉不管那一家的,大多都有一个同共的地方,就是必下热过油的[菜脯粒]还有香菇丝,两个是隔着窗的男与女,香菇包在肠粉皮里面,菜脯粒洒在肠粉皮外面,菜脯粒的香脆,香菇丝的鲜美,在一张皮的里外各自发挥。潮汕肠粉的品相,跟广州肠粉是没得比的,但贵在有内涵。潮汕肠粉的内涵是打开有惊喜,若不是事先知道,你吃第一口是不知道里面到底包了什么的。潮汕是海滨城市,海鲜是不缺的,所以肠粉里面多下海鲜,蛋也是必要的,会吃的他们懂得荤素搭配的道理,多下生菜应时的空心菜搭配,诸般滋味,付诸舌尖,厚实而富有深意,美满且别有滋味,一盘肠粉,不只是是饱胃,更是叩谢风尘的美味。潮汕肠粉的酱汁跟肠粉一样,也是别有水土别有个性。有沙茶酱兑花生酱的,有酱油调汤水的,不过要说喜欢,我还是喜欢多种调料制成浓稠酱汁,有时吃个肠粉,就是为了喝个汤汁。至于怎么调制的,其实我也想知道。
人一旦对一种滋味长情了,类似的就入眼不入心了。我在广州惦记着肠粉,却无法从广州肠粉中找到慰藉。“病入膏肓”的我,唯有肠粉,无药可医。为了打救自己,我开始走上了一条自救之路——在广州找潮汕肠粉。
在异乡里找寻家乡的味道,感觉是很奇妙的,一个熟悉的东西在异乡藏匿,你要花心思去找寻,情节还有点调皮,因为离了家乡,很多打着家乡名号的食物,往往不是那么容易找。
我在微博百度上找了很多信息,也去了很多地方,就去跟一个从未见过面,但却神交已久的姑娘一样,怀揣着想象,怀揣着喜悦,搭上我的公交,去约定的地方。跟见女网友一样,结果是很有风险的,无意外的我每一个去到的地方,都不得如愿以偿。我走过很多路,寻过很多物,唯独不得一口好吃。在寻味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我甚至萌生了自己动手的想法,从网上找了做法,又从各方购置了食材,穷尽心血的我,最后毫无意外地做了一道黑暗料理。
后来的后来,我选择了放弃,把所有的相思之意,留存于内心深处,只能等待到回家之时,方才可以一盘肠粉,慰藉风尘。人对某种食物要是有所惦记,心有所实意,美食终究不会辜负不愿苟且的心。
市井的食物,就得往市井中去寻。一次在广州的沙河服装批发市场闲逛的时候,我意外发现了我梦寐以求的美食,竟然有潮汕肠粉的存在。我才如梦惊醒,不是寻不到好味,是我之前寻好味的路子错了。我之前只一味找着肠粉,忘记了得要回归人群中去的道理。人到那里,味道就给带到那里,我在庙堂寻味,殊不知好味就在市井里。广州的批发市场,潮汕人占了多数。潮汕人聚居,会把自己的饮食习惯与口味性格也一并打包去了,在新的地方融合发展,生根发芽。
批发市场里的肠粉,我打一份,是正宗的潮汕好味,不同的时这里做肠粉的人,会在肠粉里加入长油条,当油条吸食了汤汁,浓郁的味道,韧中带软滑的口感,多变的呈现在舌尖之上。这一点在潮汕本土里是很少见的,这就是在行走中融进新的元素,让食物有新的面目,得以丰富。
食物的行走,舌尖的探寻之路,无处不是蕴含着做人的道理。人生的许多奥义,如果求之无解,不妨对食物多怀点实意,也许在那一天里,也许在那个契机,你吃着吃着,什么难题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