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街,想起了我的童年。童年时那属于我的老街,一直在心底一隅,未敢遗忘。那里收集了我大部分的童年记忆,天真时光。
老街在一个普通的小镇,爷爷奶奶住在那里,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老街上每户人家住的距离都很近,所以都很熟悉。从街头到街尾,大概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打开门,就可以喊隔壁的谁谁出来唠嗑。有时候,爷爷烧好了饭,会让我从街头走到街尾,去喊我的伯爷过来吃。那时候大概三四岁。
尤记得有一次,半路摔倒。坚硬的老街石板路,一定是让我痛得够呛。我哇哇哭着往回走,直到扑进奶奶的怀抱。奶奶说:哎哟怎么了,我的满子(客家话,孙子的爱称)。
还有一次,奶奶说出门办点事,让我在家里别乱跑。可是觉得过了很久奶奶都没有回来,于是害怕,便自己出了家门去找。沿着老街,挨家挨户地往里张望,却没有看到奶奶的影子。那天天气很冷,我记得我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帽子,脖子上挂着手套。可是直到我走出老街拐到集市,却依旧看不到奶奶的时候,我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怎么回家不记得了,只记得奶奶走向我的场景。她迈着小碎步,急促地走过来,俯身给我擦眼泪,然后领我回家。
这是我老街记忆里的泪水,不太有安全感。特别是那一天,看到别人屋里满满一屋子人在烤火,而我只能一个人寻找奶奶的时候。
但老街记忆里也有很多快乐。
每逢夏夜的晚上,大家会不约而同地在自家门前摆开竹床,或者竹椅,摇着一把大葵扇,扯着嗓门聊天。孩子们穿着裤衩和背心,互相追逐,直到大汗淋漓到仿佛水里捞出的猴子,也不愿停下。蛐蛐和青蛙的叫声是少不了的,那此起彼伏的节奏,现在想起来真是动听。有时候,暴雨来临之前,会有很多小小的青蛙满大街跳。孩子们在大人的帮助下抓获几只,放到瓶子里,再用一根绳子拴住另外抓来的蚊子或者苍蝇,在它们面前晃动,说是喂食。青蛙到底吃没吃我已经不记得了,抓蚊子和苍蝇有多不容易,我倒是记得清楚。
从前也经常会停电,但我却很喜欢停电的夜晚。大人们在房间各处点上蜡烛,或者煤油灯。火光影影绰绰,把屋子里物件的影子投到墙上,一些些诡异却又让我异常好奇。爷爷奶奶给我做手影玩,玩累了,就直接睡觉。最喜欢雷雨夜停电了,外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而我可以在小房间里依偎着奶奶睡下,桌上的煤油灯也让我感到温暖和心安。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后的清晨,老街会散发泥土的芬芳。湿漉漉的砖块,角落里的青苔,暴雨冲刷后冒头的蚯蚓,孩子们穿着拖鞋泡到水洼里。老街的光景,满满的自然和乐。
上幼儿园后需要回到父母身边,便离开了老街。但年幼如我,已经会对老街依依不舍。每到寒暑假,我都会要求回去住一段时间,感觉只有在那里,才有自由自在。
多年之后爷爷奶奶年迈,离开了老房子,跟随父母来到了小城。我也再没有回去过。10年前,亲友们一时兴起,相约回去老街看看,于是欣然前往。以前觉得宽敞的老街街道,现在看起来却觉得窄小。房子已经很破旧,也再没有认识的人住在这里。原来街口那颗漂亮的紫金花树,早已不叫踪影。我们曾经居住的小屋,房门紧锁。我这才发现,原来小屋的门,这么矮小。
我们在成长,老街在走向死亡。人都走了,它也就没有生命了。不知道哪一天,它可能会被巨轮碾压,不复存在。它曾经的一切,只能在回忆里。
记不得哪年的哪一天
很漫长又很短暂的岁月
现在已经回不去
早已流逝的光阴
手里的那一张渐渐模糊不清的车票
成了回忆的信号
忘不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想不起当年模样
看也看不到去也去不了的地方
也许那老街的腔调是属于我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