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自高祖刘邦去世后,掌握朝政的就是太后吕雉,但吕雉并未自称皇帝,高坐皇帝宝座上的先后有三个人,即惠帝刘盈、前少帝刘恭和后少帝刘弘。“少帝”的称号是指皇帝年幼,“少”本身并不是谥号,这前后少帝都没有谥号。史家在惠帝死后,就称“高后称制”多少多少年,下接文帝刘恒,两个可怜的小皇帝算是被从汉帝系谱中除了名。
吕雉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是残忍、忌刻的化身,是个野心家,她在刘邦死前就协助其诛杀韩信、彭越等功臣,刘邦死后又残害他的妃子和诸子,并且架空自己的亲生儿子刘盈,临朝称制,掌控朝局。她还违背刘邦和诸大臣的白马盟誓,大封吕氏族人为王,几乎覆灭了汉朝天下。
然而若是对于历史上真实的吕雉,后人似乎并不应该如此诟病,司马迁在《史记》中评价她的统治时期,说:“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全是好话。平心而论,她的所作所为,或许会使王朝从姓刘变更为姓吕,但并不会使黎民百姓受苦,让社会倒退到秦末乱世中去。
相夫权谋
吕雉是单父(今河南单县)人,其父吕公,一说名叫吕文,字叔平。吕公因为和沛县县令交好,所以举家迁到沛县。沛县官吏们听说县令家来了贵客,纷纷前往拜会,吕公摆下酒席,请主吏萧何维持秩序。萧何出主意说:“礼物不值一千钱的,不用让他们登堂了,都在厅外喝酒就行。”结果刘邦自称携带万钱而来,实际空着两手,大模大样就进厅入席。
萧何向吕公介绍说:“这是泗水亭长刘季,喜欢说大话,实际没干成过什么事。”然而吕公却很看重刘邦,将他请入上座,告别时还拉着刘邦的手说:“我平生喜欢看相,但没见过你这样的伟岸相貌,希望你自爱。我有个女儿名叫吕雉,愿意嫁你为妻。”
回到内室,妻子责怪吕公说:“你珍爱女儿,总想让他嫁个贵人,前此县令前来求婚,你都没答应,怎么会想到嫁给刘季那种无赖呢?”吕公回答说:“这不是你们女人孩子可以了解的。”于是终于把爱女送去了刘家。
吕雉为刘邦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后来的惠帝刘盈,女儿后封鲁元公主,嫁给赵王张敖为妻。刘邦为人好色,纳了许多妻妾,共生了8个儿子,即齐悼惠王刘肥、孝惠帝刘盈、淮南厉王刘长、赵隐王刘如意、孝文帝刘恒、赵恭王刘恢、赵幽王刘友和燕灵王刘建。刘盈并非长子,但因为是正妻吕雉所生,刘邦还在当汉王的时候,就立他做了太子,让他与萧何共同留守关中。
楚汉战争中,吕雉曾与公公刘太公一起,被项羽虏为人质,但刘邦不但不着急营救自己的父亲妻子,反而说出“分我一杯羹”的无情话来。或许此事刺激了吕雉,使她日后变得残忍、忌刻,罔顾亲情,同时也很能隐忍,简直比刘邦更要流氓相。
楚汉签订鸿沟之约,各自罢兵以后,项羽释放了刘太公和吕雉,但刘邦此刻正宠爱年轻貌美的戚夫人,对年老色衰的吕雉再无兴趣,送她去关中和儿子刘盈住在一起。刘邦转战关东,身边常带着戚夫人,然而留守关中的吕雉,却因此得以接近权力中心,逐渐培养起她卓越的政治才能来。
刘邦称帝后,致力于削平异姓王割据势力,在这点上,吕雉帮了他很大的忙。高祖十一年(前196),阳夏侯陈豨造反,刘邦亲往征伐,淮阴侯韩信托病不肯跟从。韩信家人告发韩信和陈豨暗通款曲,并且准备矫诏召集诸官奴仆袭击吕后和太子刘盈,吕雉就派萧何诱请韩信入宫,斩杀于长乐宫钟室。
这是前196年正月的事情,当年三月,刘邦因彭越称病不肯率军前来会合,将其废为庶人,押去蜀中安置。彭越途中偶遇吕雉,哭诉冤情,请求让自己回老家昌邑(今河南金乡西北)。吕雉假装答应了彭越的请求,和他一起回到洛阳,转头却对刘邦说:“彭王是天下壮士,送他去蜀地,必生后患,不如杀之。”于是诬告彭越再次谋反,将其全族诛灭。
韩信和彭越之死,固然有冤枉的成分在内,吕雉杀他们的手段也很不光彩,并且过于辣手,但从政治角度来考虑,这对削平割据,巩固封建集权是相当有利的。然而刘邦虽然欣赏吕雉所为,却日益疏远她和刘盈母子。刘邦认为刘盈懦弱,不像自己,还是戚夫人所生的刘如意和自己亲近,想要废刘盈而立刘如意。
吕雉听说这个消息,相当惊恐,急忙派兄长吕泽去向张良问计,张良回答说:“商山有四位隐士,名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他们虽然年老,但名气很大,陛下非常看重他们,如果能够请他们出来辅佐太子,陛下就不敢轻言废储了。”于是吕雉让刘盈亲自写信,奉上重礼,终于请动四人出山。后来刘邦看到四位老者陪伴在太子身边,大惊说:“我请你们多年都不肯前来,怎么会被太子请动呢?”老者们回答说:“陛下从来轻视书生,所以我们不肯出山;但听说太子仁孝,礼贤下士,天下人无不愿为太子而死,所以我们就来了。”
事后刘邦对戚夫人说:“太子的地位已经很难撼动,无法废黜了,你还是安心让吕雉做你们母子的主人吧。”于是让戚夫人跳舞,他自己唱歌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音和)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意思是说,鸿鹄羽翼已经长成,飞在高空中,虽有强弓硬弩,也拿它没有办法了。
经过此事,吕雉对戚夫人母子恨之入骨,刘邦在世时她不敢轻举妄动,高祖十二年(前195)刘邦病逝长乐宫,惠帝刘盈才刚继位,吕雉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毒手。她先是把戚夫人囚禁起来,令其身穿粗布衣服,像奴隶一般舂米;然后派人召回赵王刘如意,想要一网打尽。然而赵相周昌洞悉了吕雉的阴谋,称刘如意有病,坚决不肯放他离开封国。于是吕雉先诏命周昌回朝,然后才去催促刘如意来京。
惠帝虽然是刘邦和吕雉所生的儿子,然而性格和父母亲都大相径庭,为人软弱,但很仁孝。他知道母亲想要谋害刘如意,不好阻止,又不忍看到兄弟被杀,干脆亲自前往灞上迎接刘如意,带他入宫,两人同食同眠,使吕雉投鼠忌器,不敢下手。可惜刘如意年纪太轻,不懂事,本身毫无警惕性,当年十二月,惠帝早起射猎,刘如意犯懒贪睡,终于给了吕雉以可乘之机。她就利用刘如意和惠帝暂时分开的这一小会儿时间,派人用毒酒害死了年幼的赵王,然后又砍断戚夫人的手脚,挖去双眼,熏聋双耳,毒哑咽喉,放置在厕所里,号称“人彘”(彘就是猪的意思)。报复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因为刘如意的死,惠帝本就已经很悲伤了,吕雉大概为了炫耀自己的胜利,还请惠帝去厕所观看“人彘”。惠帝知道那就是戚夫人的下场以后,放声大哭,一病不起,派人对吕雉说:“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呀。我作为太后的儿子,还怎么有脸治理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