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锁记》,从张爱玲笔下见解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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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读《金锁记》竟有着读《红楼梦》的感觉,曾经一度觉得曹雪芹对于少男少女的心理描写是最深刻细腻的,那样细致的人物描写,能够用文笔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跃然于眼前的作者,我想在曹雪芹之后再无他人。直到看了张爱玲的《金锁记》,就像是红楼人物的接续,她的文风多少是受了点红楼梦的影响,作者对于绚烂的场景描写,以及复杂的人物心理勾画都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红楼”风格的延续向来是开头场面华丽热闹、人物众多,结局却是庭院落魄,人去镂空。在这样强烈反差的开头与结尾,到底中间发生的什么事情?或者人物性格是如何一步步形成的?深宅大院那样的小社会里人性到底是怎样的?都让人有很强的求知欲望。

      首先开头由小丫头“小双冷笑说:‘她也配!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爷成天的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屋里几个丫头不够使,把我拨了过去。’”开头从这个小丫头嘴里我们就知道,曹七巧的地位是何其低下,一个堂堂二少奶奶的名分,却连她的贴身丫头都瞧不起她,还成日的在其他下人的面前说她主子的不是。这其实就是从侧面看出了这样一个高门大户家族的基本教养了,连下人都是这样的势利眼,她对于自己主子没有半分敬畏之情,反倒是多了许多看不起,觉得曹七巧伺候的是没用的二少爷,以后也不会得势,连巴结都没有必要了。张爱玲在这里用了“冷笑”和丫头口中“配”字极其传神,仿佛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丫头已经立在读者眼前了。这里说人性的话,小双的表情和言语已经淋漓尽致的告诉我们,生存在这样一个大户人家,人与人之间没有人情,主仆之间也并无情分,地位决定人物的受尊敬的程度,就算是个下人也同样是欺软怕硬。这里通过一个小配角就已经从侧面写出这个名门大户的人情冷暖以及世态炎凉。

      其次最重点的当然是主人公曹七巧的人物描写,“七巧道:天啊,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只看见……她不像在哭,简直像在翻肠搅胃地呕吐。”曹七巧的言语中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受尽苦难的女人,她嫁的老公身体不好,简直不能用人来形容,她讨厌,甚至厌恶与丈夫肉体相碰。但是能让曹七巧这样倾吐的对象也只有季泽,她对于这个小叔子也算是爱慕已久,她想要向他倾吐委屈。一方面她是为了搏得季泽的同情,是为了找人倾吐不满,将自己的苦水一吐为快,并且从她的形容“翻肠搅胃地呕吐”就可见她对于丈夫的厌恶与恶心已经到了极致了,让人同情她的确是个婚姻不幸的女人。但是另外一方面人们却很厌恶她,她想勾引她的小叔子,她其实是在挑逗他。虽然道德伦理上来说,这样的女人作风实在可耻,但从人性角度来看,一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也没有错。她是家族的牺牲品,她与毫无行为能力的丈夫没有爱情可言,她的婚姻也没有幸福可言,所以她渴望得到的是“活生生”人的疼爱,所以她将寄托放在季泽身上。前面的她作为一个少女还有对爱情的期望,而当她成长成为一个少妇时,就已经变成金钱奴了,她在伺机强大自己,终于“今天是她嫁到姜家来之后一切幻想的集中点。这些年了,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这以后就不同了”这是她最得意的时候,她多少有些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的优越感,也多少有些小人得志的的自豪感。究其背后原因竟是有些许悲哀,丈夫与婆婆的去世,让她可以喘口气,可以有权利表达自己的需要了。原来一开始嫁进姜家,她就是在期待着丈夫婆婆的去世,这是多么讽刺的婚姻,嫁入姜家就是嫁入坟墓。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一切压榨她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可以说是她多年夙愿终于得以达成,她终于可以摆脱别人对她的枷锁,这一次她自由了。这样的情形如何让她不高兴?如何让她不兴奋呢?但对于金钱与权力的渴望在她身上也初见端倪,她已经表现出对黄金的渴望,并且有慢慢成长为一个自私爱钱的封建妇女的趋势,她的内心已近变得有点扭曲了。但后面她作为母亲“七巧把一个丫头娟儿给他做小,还是牢笼不住他。七巧变着方儿哄他吃烟。长白一向就喜欢玩两口,只是没上瘾,现在吸多了,也就收了心不大往外跑了,只在家守着母亲与新姨太”这样的情形我们都感到很诧异,作为一个愚昧的母亲竟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亲自断送了儿子的前程。其实她不单单是溺爱儿子,更多的是占有欲,对于儿子的占有欲,在她的眼里儿子的健康已经不再重要,儿子的仕途也不重要,她觉着框养着儿子,儿子能陪在身边就能够填补她空虚的生活,满足她的畸形的母爱,这样的生活就够了。这里的她作为母亲其实已经丧失了母性,她已经被当时扭曲的社会变成了心理变态的人,她的母爱不是教导儿子走向正途,而是扼杀儿子人性,变成“大烟鬼子”。她的女儿同样没能逃出她的控制,“七巧道:‘她再抽两筒就下来’”,就是因为她这样有意的暴露女儿的底子,使得童世舫逃离长安。曹七巧有着疯子的审慎与机智,她知道如何击溃别人脆弱的内心,所以她做到了,她成功断送了女儿的幸福。在她的眼里是为着女儿的幸福,说穿了还是封建家长的态度,是顽固的封建思想断送了长安的一生。曹七巧最后变成这样一个说话锐利伤人,自私自利的封建母亲是必然的,是社会大的环境造成了她扭曲的人性。她这一生值得同情,也令人憎恶,最后结局也是可悲的,她也是旧社会里面的牺牲品。

      曹七巧这个人物最典型在于人物塑造丰满有型,那样一个泼辣活泼却又歹毒、充满嫉妒心的女人居然是真正存在过的,并且那样的异化的人性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染给了她的女儿,从对她女儿长安的描写“她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干涉家里内政。她不时地跟母亲怄气,可是她的言语举止越来越像她的母亲的了”就可知道了,即使曹七巧去世了,还有她的女儿依然会延续的她被旧社会扭曲的人性,依然会重演着她的悲剧,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张爱玲尖锐指出:不是人性出了问题,是当时的社会出了问题,故事在重复上演,悲剧在重新出现,都是因为那个旧社会吞噬了人性,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好的人性也会被丑的人性所异化,那是一个社急需拯救的旧社会,那是一个人性缺失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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