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我离佛千万里,我离佛特别近|心探索独家专访

采访、撰文|听益

编辑、摄影|董河

摄像、剪辑|邱驰

 

冯唐,原名张海鹏。诗人、作家、医生、商人、古器物爱好者。华润医疗集团有限公司CEO,曾就职于麦肯锡公司。已出版长篇小说《万物生长》、《不二》、《素女经》等,散文集《猪和蝴蝶》、《活着活着就老了》,诗集《冯唐诗百首》。

 

43岁的冯唐刚刚完成了人生中的第六部长篇——《素女经》。不知这部在香港打着“给我一个周末,解你三年情困”宣传语的小说,是否会在内地如愿地以全貌面市。

世人对冯唐的争议从没停止过,但无论是被置于假新闻的风口浪尖,还是被当作崇拜爱慕或厌恶谩骂的对境,冯唐一如既往地活着自己的节奏:摸古玉,玩沉香;练手艺,挖人性;做CEO,盖医院……他说,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益的人和事上。

访谈中,冯唐真诚而平和。即使对管理、写作、人性和信仰都有独到见解,却不妄加评判,尊重着事物的多样性;他自信但不自大,说话总留有充分的余地,存着对未知与可能的一丝敬畏;他学养丰厚,才智过人,却能清醒地掂量自己,琢磨如何用尽冯唐这块材料,不辱天命。谈到兴奋处,他目光扬起,纯粹的眼神中透出少年的欢喜。
 

冯唐很忙。他一边做着知名国企的统领,不负初心地弄潮医改,救助生命;同时在每周80小时的高强度工作之余,以笔代刀,将情色作为切口深刻地剖析与展示自他人性,力求写出最漂亮的汉语。他能在决策执行与觥筹交错之间收放自如,也能独享拨弃万事、冷暖自知的写作甘苦。他从不试图掩饰自己的矛盾与困惑,也不畏惧世事的无常与生灭。就是这样,冯唐仰着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一手指天,双脚入地,揣着妄念,燃烧文字,真实地生长在出世与入世之间。

 

正如他曾在诗中写道:“西风无端起,东边草满地,我离佛千万里,我离佛特别近。”


 

“哪怕你骂街,哪怕你不开心,哪怕你有负面的东西,你就搁在桌子上,比让大家猜来猜去效率要高很多。我比较直,最多就是如果我真看不上你了可以不说,但是我说的一定是我字面上的意思。真实还是第一位的,否则,要不然是伪善,要不然是假美,是立不住的。”

                                                                                                                        

心探索:你觉得工作和写作带来的满足感有何异同?

冯唐:相同之处,我觉得都是在帮助人。其实写东西对我来说,一个是自救,一个是救人。所谓救人,是有些人在一个特定场合,忽然看到你受过类似的苦,或者受过的苦比他还多,就释怀了;忽然觉得挺有道理的,然后得到了解脱。


在商业这边,无论是原来做咨询顾问,通过说服少数的大CEO,通过他们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还是自己做CEO,从管理、人性、流程上要效益,比如看病的时间缩短一些,体验更美好一点,从广义来说都是救人。这是共性。

 

不同点呢,写作更多是面对自己一个人。他的痛苦跟满足,都跟这个特点相关。就像挖矿一样,通过一个孔扎到地球里面,这个孔就是你自己,你能挖多深,你有多痛苦,你有多欢快,多少黑暗,多少光明,都是在挖自己。


你非常孤独,没人能真正帮着你。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要勇敢,要坚持,不能因为怕疼就跑掉了。


而做商业更多的特点是,我是个组织者,尽可能地把事办成,把不同的利益,不同的意愿,相对协调起来。


好的地方是,心里不用负那么大的责任,诸事无常,你不能替天行道。所谓坏处呢,你经常会有一些无助感。万一做顺了,好像我也没干什么,这事儿就成了。但有时候不成,你自己一点点办法都没有,就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心探索:你的《小通鉴》里有一篇《鼓励异见》,专门讲述异见文化,你个人是否愿意听取不同意见呢?

冯唐:我认为在自己坚持主见和倾听外界之间,有一个平衡。历史很好玩,好多人都是死后才得名声,生前充满了自我否定。恨不得就像卡夫卡让他的朋友把他所有的手稿都烧掉,或者像芥川龙之介,死前经常逼着自己对窗户喊“我是天才”——他实际上可能是天才,只是他自己没信心——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从写作这边看,你要对自己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我知道非常难,从纯写作来讲,从一到十,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你是一块什么样的材料?我对写作这件事有一个慢慢认识的过程,从超级有信心,到超级没信心,再到渐渐地重新有了信心。

 

写第一篇小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你,肯定是自己听自己的,基于你过去的阅读,你的见识。当时第一本书(《万物生长》)出版的时候,出差回来就去三联书店,去看上没上排行榜——那当然没上了,第一本书怎么可能上呢(笑),一着急,在出租车上把手机还丢了,还被人耻笑。到后来我写完一本书,经常会被删,在香港能出全本,在国内百分之百出不了全本。

 

这个过程中,也听自己的,也听别人的,慢慢发现怎样的比重是合适的。到现在具体怎么写,具体技术怎么处理,大环节怎么处理,基本上是不听别人意见的,我会尽我的力量往外吐。就自己现在的认识,现在的身体状况,现在的心理,出来什么东西,要对它有足够的尊重。

 

心探索:你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最不屑的事情是说谎,但是在机制中,讲话“假、大、空”的现象并不罕见,在国企工作的你是否也会说违心话呢?

冯唐:我觉得这是个基本原则,真实还是第一位的。否则,要不然是伪善,要不然是假美,是立不住的。人的认知有偏差,自己表达有偏差,别人理解有偏差,在这么多偏差下,尽管你使劲去努力,想做到真实,也非常难,如果你再不能试图真实,那一定是假的。

 

我总试图说,哪怕你骂街,哪怕你不开心,哪怕你有负面的东西,你就搁在桌子上,比让大家猜来猜去效率要高很多。我比较直,最多就是如果我真看不上你了可以不说,但是我说的一定是我字面上的意思。尽量去往真实走,尽量往简洁走,大家时间都有限,为什么不能把时间花在更多的享乐身上,所以我觉得“真”还是必要的。

                                                                

 

 

“作家毕竟是一个手艺人。手艺人一定要对自己的手艺有一辈子的追求。有时候编辑也说,你写得这么过分,能不能出一个带引号的‘节本’,美好本。我说不对了,这影响手艺人的基本原则。我如果知道有另一种更好的表达方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写。我现在这么写了,就说明我无力做另外一个版本。”

 

心探索:你经常在不同的地点写作,比如北京、湾区或香港,这些地方会给你不同的灵感么?

冯唐:在酝酿完成之后,也就是故事线已经写成,知道了故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flow(流),大致长成什么样子,在有这个感觉和故事线之后,坦率说,在哪儿写,我真是无所谓。只要周围没广场舞,没有音乐,就可以。我一心不能二用。

 

但是在酝酿和写故事线的时候,特别是酝酿气氛和感觉的时候,我觉得是要挑地儿的,要看写作的题材。比如说,我下一个要写的长篇,实际上感觉是从这儿(采访地点)来的。


这儿原来是一个慈禧的家庙,现在当工作室了。在一个真的古建里,你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人,眼睛可能会放在什么地方,会因为什么而叹气,会遇上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节奏来生活。在这个问题上我是需要些物理的东西给些感觉,但感觉给完了,好了,那剩下来的东西我就可以编了。

 

心探索:麦肯锡的思维写作训练是否会对你的写作,尤其是杂文写作,在某种程度上有程式化,套路化的影响?

冯唐:我的千字文之所以好读,或者大家爱读,很大原因是我拿麦肯锡的思维写作方式装所谓中国人的那种文化和变化。它非常好读,非常好跟着往下走,中心思想极端明确,你会发现非常清晰,我替你想得清清楚楚的,你就不用太想了,好处非常明显。

 

但转一个角度看,会不会失去像云彩啊,风啊,树的走势这种自由天成的东西?我觉得多数文章,特别是千字文,有时可能不需要这类自由,因为毕竟应用性很强。但特别短的,如果往诗歌那边走,就要老天赏你饭了。你能抓住几首是几首,能抓住几个字是几个字。

 

我最近领了一个活儿,翻译泰戈尔的《飞鸟集》和《新月集》,这个不见得有章法,我想到哪儿是哪儿。其实这类文章才是中国人的天性,而不是千字文。它是信笔由缰的,你想想,《论语》有逻辑吗?可以把最后那一章搁到第一章,拆散了,可能每句都是有闪光的,但是有先后顺序吗?我没看到。中国人喜欢这样没顺序的日子,过得太长了。

 

心探索:你如何看待一部小说的故事性、思想性、艺术性的关系?

冯唐:我从来没有从这三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你写这本小说,主要目的是什么?

 

一类目的是解决一个问题,就是你自己感觉特别痛苦的,拧巴的,纠缠的,但通常呢,也会让别人很纠缠很困扰。我一个短文里写过,你可能感觉不到风从哪块来,但在这个瞬间,烟一定有一个固定的方向,这就是小说家需要明白的。我觉得这个是超级困扰我的,而且是我特别想知道的东西。

 

第二,就是不见得有特别明确的问题,但是你有一段情绪需要表达,典型的例子就是《万物生长》。那时候,只是一个身体、心理、外部世界三者都在快速变化的一个过程,真的是形成不了故事,全是碎片。作为一个小说家来讲,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碎片往眼前一撒,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河面,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第三,是表达方式,也可能是你说的艺术性。从表达方式来讲,我个人认为,要尊重一个小说家肉身呈现的自然状态。就像一瓶酒,它会有它青涩的时候,但那个味道不一定百分之百不好。就比如说,别人说我现在的文笔是又不太做作,又不太干——还没到那种很老很老的状态,正是合适的平衡。


但是我现在去改《万物生长》有可能是错的,我下笔可能更圆熟,但那个时候的味道就没了;往后走,一瓶酒变成老酒的时候,好像有一些繁华已经退下了,剩下的东西呢,是不是反而更接近于真谛。我觉得在表达形式上,还是别太逼自己。我现在从来不想真的遣词造句,就让它(像水一样)往下流(淌)就好。

 

心探索:你经常谈到作家的使命是写出真实的东西,而人们通常认为作家有引导社会舆论的责任,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冯唐:一个好的作家,受这么多年教育,做的第一条,不是说你要帮助什么做什么,而是你要做自己。要写你自己认为对的。表达你最想表达的东西,给大众提供你的思维角度。


不是说所有人都有义务往一个方向,用一个思路去想,不好意思,这世界不是一个角度。你那点残存的独立性在什么地方,哪怕告诉我一点,我不见得希望你百分之百对,但是我希望你百分之百对得起自己。我觉得这是作家超级该做的事情。

 

 


“情色也好,色情也好,它只是一个开口,往下走,会接触到背后的、深层的东西。你的恐惧,相关人的不安,那些最根本的需求。其实不只是性,性下边还有东西,而且性周围还有东西呢,这些反而是困扰我的。”

 

心探索:你经常在一些作品和采访中提到你的母亲,她是一个非常“强”的人,你觉得母亲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你的择偶观?

冯唐:最大的影响是,我不能找太无法坦诚交流的女生。就是你到底要什么你要告诉我,因为我们家老太太基本都不是“告诉”我,而是吼出来的。她只会用一个标点符号,就是叹号。


我在这么一个环境长大,我基本上能要求的就是你用逗号句号跟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啥。你倘若让我猜,如果猜的是哥德巴赫猜想或者是《诗经》之类的东西,我陪你猜。


但是,如果你要的只是不要去见你前女友啦,你不要给人打电话啦,就这种不用心眼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干嘛不能坦诚一点呢?对吧。最大的影响是这个。


心探索:你如何看待色情、情色和淫秽,三者有何区别?你写的是哪种?

冯唐:从我的角度看,色情就是一个阳光下存在的事物,可以邪恶,也可以很美好,否则的话,医学里边不会有妇科,也不会有男科,这是一个问题,你需要面对。如果你把因为男女性特征,男女性器官产生的生理心理问题就叫色情的话,那这事谁能躲得开呢?这是第一个观点。

 

第二个观点,我觉得情色应该更高级一点,淫秽更像是不为了解决任何心理问题,单纯解决生理问题的。


像淫秽这些东西,我觉得有点像带引号的“毒品”,精神药物,如果用好的话,它一定会帮助很多人,但也需要某种限制和控制,治水都要疏导而不是堵呢,何况人性,何况人之六欲,何况人之六欲中最大的。堵急了会出现什么情况?我想大家也都能想象。

 

回到写作上,我觉得还是人性。情色也好,色情也好,它只是一个开口,往下走,会接触到背后的,深层的东西。你的恐惧,相关人的不安,那些最根本的需求。其实不只是性,性下边还有东西,而且性周围还有东西呢,这些反而是困扰我的。


我写不了淫秽的东西,抱歉,我尝试过,我并不是没尝试过,写不了。而且我认为,在一个没有影像的时代,淫秽小说起了特别大的作用,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心探索:《素女经》里的女性角色,尤其是女主人公都很主动,这似乎不太符合一般中国人对女性的一些认知,你如此设定人物是处于何种考虑?

冯唐:第一,我觉得跟经历有关。包括自己的和自己看到的周围人的经历。我也被一些朋友骂过,说其实有些女生是要追的,而不是要倒追男生的。但是因为我看这些个男追女的结果都不太好,所以说这跟个人经历有关,但也的确可能是取样错误。

 

第二,抛开这些,又回到写这个小说的目的,《素女经》的目的是为了揭示问题,给出可能的解决方案,至少把这个症状写出来。那好了,那就无所谓谁追谁,有可能反而有一个反差,就是说这两个女生,在女生里已经算女汉子了,已经算想得明白了,结果遇上一些事之后,还是想不明白,这个有可能效果反差才出来。

 

心探索:很多女性认为自己在男女关系上处于弱势而缺乏安全感,你如何看待安全感的缺失问题?

冯唐:安全感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虚幻的东西。怎么叫安全感?吃饱了,有地方睡觉,你还要怎样?比如说,你的男朋友上街了,从佛教角度讲,发生三种情况,到最后有可能效果是一样的:比如说他失踪了,一种情况是跟另外一个女人跑了,一种是他为国捐躯了,第三种是他自己当和尚去了。


你可能觉得跟别人跑了你不能接受,后两者都可以接受。那这就不是男人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非常简单的结果是这个男的不在你身边了,你却纠缠那些原因,你可以纠缠,可以去理解,但是我觉得更好的态度是,接受这个事实往前走。

 

心探索:在一段关系中,双方难免因彼此的差异而产生矛盾,你是如何解决这种矛盾的?

冯唐:我觉得要求两个人所有时候都默契或者都有一致的东西,从概率上来讲,几乎不可能,你要不然就自己待着,要不然就出家。


在实际生活中,第一,大家能百分之八九十,三观类似,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基础了。


第二,如果个别产生差异的时候,可以谈嘛。世界是充满差异和矛盾的,大家谈谈。你哪些能接受,哪些不能接受,哪些是你的底线,真的底线,哪些是说我还偶尔可以接受之类的


如果谈不成,明天太阳依旧升起,该干嘛干嘛。英文叫hold it tight ,let it go,就是你珍惜,抓住,抓不住就让他走。

 


 

“写完《不二》之后,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开心,朝闻道夕可死,感觉这个飞机掉就掉下来吧,无所谓的。比较恐惧的是,有一次坐飞机非常颠,周围有人哭,我忽然想起来,好像有点存的‘古董’没人知道在哪儿。还真不是恐惧生死,就想这古董就消失了,就散去了。”

 

心探索:在你的“九字真言”中,有三个字是“不害怕”,你真的没有害怕的事情么?

冯唐:我离佛也很远,有很多妄念。作家是很难的,很痛苦的,甘苦没法展开说得很多很细。写完《不二》之后,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开心,朝闻道夕可死,感觉这个飞机掉就掉下来吧,无所谓的。


比较恐惧的是,有一次坐飞机非常颠,周围有人哭,我忽然想起来,好像有点存的“古董”没人知道在哪儿。我想可能到了该写遗嘱的时候了,还真不是恐惧生死,就想这古董就消失了,就散去了。


别的其实还好像真没有什么恐惧的。所谓“人生”,就像爬山,有时候路断了,你就在旁边再走走,无非多花点时间嘛,有可能你还能看到更多的风景呢,这点道理我早就想明白了。

 

心探索:你曾经调侃自己不能臧否他人,否则会有现世的报应;你也会将古代人塑像比作自己的前世,不知你是如何看待因果和轮回的?

冯唐:我认为因果不是任何常人能够掌握的东西。影响一件事最后结果的因素太多,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出《不二》,我也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会不会下雨,影响因素太多了,多过你想象的一切。这有点像医学里面一个人生癌,影响因素太多了。

 

对于轮回,我觉得,有些解释不清的东西,或者是欺骗,或者是心理安慰。但是因为世界有很多未知,也不排除在我体会不到的地方,有一些东西在流转。


比如有时候我读有些佛经也好,或者有些仁波切的思想,我觉得他想的跟我完全一样,我天生就这么想的。我想这可能是我最接近的,能体会到轮回的东西,其他我就完全无感,不知道。

 

心探索:你个人最信仰什么?不一定是宗教方面的信仰。

冯唐:我觉得我的信仰是要把生活过到……你说“圆满”这词可能有点大,过到丰富吧。就是别浪费时间在无益的事情和人上,尽量活得圆满一点吧。

 

心探索:你很喜欢禅宗,但禅宗有一个特点是“不立文字”,你却一直在尽力做“文字实验”,是为什么呢?

冯唐:喜欢禅宗主要是因为禅宗十分活泼,它破坏所有的偶像,不像一个宗教。因为它不希望你盲目跟从,崇尚你的独立思考。不立文字呢,我觉得这是一个矛盾的统一。


文字一定有它的局限,但是至少在古代,没有比文字更好的传递某种意境和思想的工具,即使在现在一个视频到处都是的二十一世纪,一个好的小说,给你点化的,给你描述的,这种总体的信息,有可能是最好的传递思想的工具,是在所有无用的工具里面,最好的一件工具。

 

心探索:你经常提到“要用尽冯唐这块材料”。都说人尽其才,最适合且最值得冯唐这块材料用尽的领域将是何处?

冯唐:一方面,我觉得我在接受了过去的教育,在有这么多经验之后,这块材料可以是个通才,我还可以干很多其他事情,比如说我还可以是一个至少OK的妇科大夫,我也可以写毛笔字卖点钱,刻个戳(章)卖点钱。

 

但是另一方面我想强调的是,经济学上有个理论叫竞争优势,也就是说你更适合干什么事。现在想来想去,我觉得我还是最适合做个作家。

 

心探索:除了希望一些人通过你的书而产生共鸣,你内心是否对读者有更大的期望?

冯唐:我更期望看到的是,现在也好,将来一两百年也好,有一个人看到有这样的文字,讲述这些主题,讲述这些人性,他会受到启发,甚至受到激励,受到诱惑,说为什么我不能继续写呢?汉语还没穷尽,人性还没穷尽,它永远不可能穷尽的,说从我的角度再添上一笔。如果这样的话,我就特别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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