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水/文
当然“中国式陋习”还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第二天上午我7点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我的床位脏乱不堪,咳咳,也许没有这么严重,我承认我有点洁癖,可是看到白色棉被杂乱地堆在床上,床单上的头发以及铺位上隐隐的外人的体温……我就气恼不已。
“护士不会没有帮我换棉被和床单吧?”我提高声音。
“有的,小妹。昨天56床出院的时候,护士帮你换了新的啦,你晚上不在这里睡,别人就可以睡了,以后晚上要留在这里哦。”回答我的是一位穿紫色工作服的护工大姐,她说完就拿着拖把继续忙活。
我无奈地找出一次性手套清理边边角角的卫生,庆幸自己把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等用品都备齐啦!等忙好之后准备去厕所弄点水,我发现其他三个床位的病人及其家属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故意无视他们,径直走到厕所。
终于在我的惊呼中,我了解他们眼神的含义,我不得不承认医院的确是最没有卫生可讲的地方,并告诉自己一定要适应这里的环境直至出院。
不过,后来两周多的生活的确也改变了我不少,后来一次性手套我很少用了,后来我会很随意地让其他的病人及其家属坐我床上,后来我很不经意地用纸巾擦掉其他病人遗留在马桶盖上的污渍,然后坐在上面如厕……
虽然病房内到处都贴着“医院是我家”等广告语,但是医院就是医院,不是家。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都是在化验中度过的。每天上午5点护士来抽血、7点卫生擦洗,一天三次验体温脉搏,上午护工会带领我们辗转各个科室做透视、心电图、血检、B超……等。
在这期间,我和大家熟识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的今天,什么样的疾病都有,什么样的悲哀都存在,当一个人在医院呆久了,看到了疾病、痛苦、死亡、哀伤所带来的一次次的心灵这折磨,使人从最初的不可思议和震撼到后来的理所当然和漠然。
难怪,现在的医生都很冷血,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见惯了这些场面,似乎没有什么还能憾动他们的心。
55床第一任床主。之所以称她为第一任是因为我后来在医院呆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所以在这期间其他床位的病友基本都辗转三四任,第一任的55床病友在我入院的当天她出院,在这半天多的时间里,她母亲和我聊了很多。
55床是我老乡,40岁还没有结婚,听她母亲说应该从来没有过男朋友(知道我的意思了吧),在国外很多年,懂5种语言,学的电核研究,很厉害的科学家,我是这么称呼她。
科学家得了令人想不到的病——子宫肌瘤,一般的人不会把这种病和未婚处女联系在一起,所以当她知道自己的病的时候,她相当郁闷。
在出院前,她一直反复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命如果没有了,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从她的眼神中,我知道,她一定在重新定义生命的意义。
55床的母亲,是典型的中国妈妈,她絮絮叨叨一个上午,要我注意防贼别把钱包手机乱放,临走时送我一个一次性便盆,嘱咐我放好不要被护工收了等等。
53床和54床的第一任床主在我入院的那天做手术,她们都是屏南人,屏南是哪里,我最初没有任何概念,直至后来55床第二任床主才告诉我,这是后话。
54床是子宫肌瘤,53床和我类似的病因,不过比我的轻微,是第一次病发,她们俩手术恢复的很好,提着尿袋走两三天后就同一时间出院了。
我和她们很少交流,一方面是年龄问题,她们比我年长很多,我觉得与她们有代沟交流不起来,还有一方面她们俩关系很好,一直用屏南方言聊天,我插不上话题。
出院的时候,她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相谐出院,看着她们的离去时的侧脸和背影,我感慨,真像两姐妹啊,长得真像气质也像,在医院能交个朋友真不错。
55床的第二任床主在我入院的第二天到的。看起来很年轻的一对小夫妻,那女孩有一脸灿烂的笑容,他的爱人斯斯文文彬彬有礼。
第一次看到他们时候,着实闹了一个笑话,在我第一印象中,两人一起来又这么年轻,估计是做人流的。也难怪我这么想,想想现在社会,连3岁小孩都能嚷嚷一句广告词:“福星妇产医院,3分钟解决烦恼。”所以,我很不屑地想:“现在大学生真不负责任!”。
后来我在得知这个一脸阳光的女孩比我大一岁并且是由于不孕症来就医的时候,我不可思议地将第一印象的事告诉55床,她好几次笑趴在床头,用头撞枕头把一头短发摇的像乱草,惹得我也笑得眼泪都溢出来。
55床和我呆的时间很久,一周的时间七天七夜,我们俩很有的聊就像当初的53、54床,我们笑点也很低,通常一个小事情都能让我们笑得前俯后仰,把病床弄得咚咚响,直到53、54床家属抗议才噤声躲到被窝里闷笑。
我们很能互相帮助,一起吃饭、打开水、一起到附近的大学食堂感受大学就餐氛围,总之和55床书玉一起的病房生活很快乐,每天都充斥着笑声。
其实和我们一起到附近的大学食堂感受大学就餐氛围还有60床的红艳,她就是我在前面提到的一起溜床的时髦的女子,她的胆子很大,基本每天晚上都溜床回家,签了手术通知单后还溜,我总和55床聊起她的时候佩服的五体投地。
60床其实在隔壁病房,而她和我很聊得来,白天在医院呆的时候她经常会到我的病房和我们聊天,她的年龄应该长我一两岁,她也很能笑,后来我们出院后也经常在腾讯微博中联系交流。
我们的手术日直到周四的时候还没有定下来。快周末了,如果没有定下来,估计又要等一周,所以我有点急。
周四上午,我主管的另一个医生,一个很和蔼很干练的女人,她皱着眉头对我说,你的肿物怕不太乐观,好像是实性的,不易移动,最好做一下MRI,看看结果,如果结果真的不好,我们得重新确定手术方案。
“MRI做出来结果是良性的话是否可以安排我下周手术?我单位请的假不多。”我着急地说。
我后来觉得当时怎么那么奇怪,先问的是工作和请假问题,而不是病情问题,也许我内心里笃信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得的是恶性肿瘤。
“急也没有用,病要先治疗好再说,如果不太好的话,你这学期的工作估计是不用去做了,以后还能不能去工作都还不确定。”医生犹豫一下,认真的对我说。
我承认,事实上这个精干的女医生是为数不多的还没有彻底冷血的人,因为我从她闪烁的眼神中看到了怜悯的光。
“MRI的排号很紧张,没有熟人的话估计要排一两周,如果着急的话,托托熟人能不能快些。你看看如果结果能在明天下午出来,那么你就可以安排下周一的手术了。”女医生恢复平淡的语调。
如一盆冷水浇灌而下,后来回答什么我记不清楚了,我脑子里只有医生怜悯的眼神,一闪一闪,放大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