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买了一本书,叫沈从文的《边城》,原来以为这本书也就是一个边城的爱情故事,后面才发现是一本沈从文小说精选集。有些先入为主,但是发现沈从文的笔下有不少我们并不熟知的方面和题材。
这次要说的沈老短篇小说叫《贵生》,综合了他常写的两个主题:一个是对命运、对偶然性的敬畏和思索,一个是对边地山民雄强个性的讴歌。
故事情节
小说主人公贵生淳朴善良、勤劳能干,靠自己两只手辛勤劳作,从不胡来乱为,老实本分,借五爷一块地自己动手盖了一幢小房子,帮五爷看守山坡桐子,以此作为借地住家的交换。农忙时节,有人用短工,临近五里无处不去帮忙(食量抵两个人,气力也抵两个人)。他从不醺酒打架,口角伤人,是平民眼里一个标准的老实巴交的好后生。
在情感上,贵生暗恋上桥头杂货铺杜老板的女儿金凤,与铺子里的人大小都会得来。
杜老板也曾暗示他:“贵生,你想不想成家,你要讨老婆,我帮你忙。”如果照此正常发展,他成为杜老板的女婿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贵生和一切乡下人差不多,心上也有那么一点儿迷信。
人们都说金凤八字怪,斤两重,不是“克夫”就是“犯人”。克了娘不算过关(金凤娘一年前害心绞痛死了),后来事情多。
金凤脸儿红中带白,眉毛长,眼角向上飞,是个“克”相;不克别人得克自己,到十八岁才过关!因这点迷信他后退了一步,杂货商人装的套不成功了。
由于贵生害怕命运的捉弄,迟迟不敢提亲,导致了贵生对这门亲事的延宕。
到最后贵生还是终于下定决心,进城与舅舅商量婚姻大事。舅舅在城里给大户人家做厨子,恰好大户人家正办酒席请客,舅舅也忙,直到第三天贵生才和舅舅商量自己的亲事。
舅舅听说有这等好事,拿出连年积下的二十元钱鼎力相助。两人商量好了,贵生上街置办货物,并去向杜老板提亲。
可是很不幸运的是,就在贵生在城里延宕的日子里,五爷因手气差,赌博一再输钱,在四爷的撺掇下,要找个“原汤货”(黄花闺女)来冲冲运气看,于是,桥头杜老板的女儿金凤成了不二人选。
可就在贵生上城的日子里,亲事已经定下了。这便造成了贵生的延宕成了悲剧的主要原因。
浅见
事后鸭毛伯伯对贵生说:“贵生,说真话,我看杂货铺杜老板先前对你倒很注意,旁观者亲,当局者迷,你还不明白。其实只要你好意思亲口提一声,天大的事定了。天上野鸭子各处飞,捞到手的就是菜,你不先下手,怪不得人!”
贵生害怕命运的捉弄,但最终仍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走不出宿命的怪圈。这颇有一点俄狄浦斯王的味道。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自以为走出了过去的历史,但回首一看,仍在循环回复的怪圈之中。
五爷纳了贵生心爱之人,夺贵生之所爱,也不是故意要跟贵生作对,在别人看来剑拔弩张,不共戴天的阶级矛盾,到了沈从文笔下,把他们描述成现实和现世的差别。
沈从文写人的反抗,不是按照政治化的条条框框来写,而是特殊人物在特定环境中自己的理解来写。这样的人物没有肆意地拔高,无过分夸张(沈老笔下的很多文章都是平铺直叙,很贴近生活),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完全符合生活在现实中的人。
贵生的反抗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宣泄自己对现实的不满。他一把火烧了桥头杜老板的杂货铺和自己的房子,而未烧张五爷的房子。杜老板和贵生属于同类,尽可鄙而弃之;四爷、五爷属于权贵,贵生自然恭而敬之。
文中也能看出来中国传统文化从来都是对权力、对官的崇拜。
贵生是为人稍微有点憨劲,可不至于傻相。
他替五爷看两个山坡的桐子,有时到围子里去,五老爷送他一件衣服、一条裤子,或半斤盐,他心中不安,必在另外一时带点东西去补偿。
贵生见五爷,担心把五爷地板弄脏,赶忙脱了草鞋,赤着脚去见五爷。五爷纳金凤,要贵生为他抬轿子,但属虎属猫就不用去,到时避一避,因新姨金凤属鼠。贵生呆怯怯地说:“我属虎,八月十五寅时生,犯双虎。”说后依然平淡无常的那么笑着,手脚无放处,看五爷分派人做事,扎轿杆的不当行,走过去帮了一手忙。
到后来五爷又问他喝了没有,他不作声。这些都说明贵生有着浓厚的顺民意识,顺民意识是集体的无意识,是文化劣根性的表现。
沈从文在写贵生勤劳和温柔敦厚的同时,也不忘写出了他身上的奴化意识,这是社会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
沈从文在写贵生时,利用细腻的心理活动或借用别人话语来暗示人物心理活动,尤其是反常行动来揭露微妙心理,写出了贵生从麻木懦弱到觉醒反抗的过程。
如果不被逼得走投无路,谁愿意走上这样的不归之路呢?写出这种艰难,是小说能够获得长久生命力的保证。
一把火两处烧后的贵生下落究竟如何?是死了,还是跑了?作品没有作出明确的交代。颇有艺术上的留白效果,让人想象。(夏留白,马半边两个艺术家)
在小说中的贵生和乡人们信奉“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衣禄,勉强不来”的人生哲学,因此将人生的悲剧归结为“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篇小说写的是一个悲剧的命运,但是沈从文有意写得很轻松,很冷静,抒情悲伤。
《贵生》,只能为人生的无常,命运的不可捉摸和难以预测,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