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杭州冷得跟个大冰库似的，制冷效果超强劲，宛如头顶开着关不掉冷气，能把你瞬间从头到脚吹个透心凉。我刚下班，累成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挤上了77路公交，还没抢到座位就收到杨阳发来的微信消息。内容极其简单、粗暴，就一句话：“喝酒，老码头火锅”。我二话没说，急急忙忙下了车，拦了辆的士就往火锅城赶。

等我赶到老码头的时候，杨阳那牲口已经坐在那儿胡吃海喝老半天了。我说，孙子哎，你丫又失恋了？老黑连投头没抬，自顾自地夹了一大块涮肉就往嘴里塞，含混不清地回了我一句。：“老子都没谈，失个屁的恋”。我还没来得及还嘴，他就补了我一刀：“有些人就算变成了一个不再有任何交集的名字，你都根本跨不过去”。我愣了一下没作声，我知道杨阳还是忘不了茜茜.......

茜茜是我们上大学那阵儿，球队公认的校花儿。在我们眼里，茜茜就跟魔法师一样，但凡只要她在场边看球，球队的老少爷们总能把比赛踢得格外卖力，随便一场友谊赛都能瞬间升级成刀光剑影的对抗赛。球队原本设计好的所有技战术打法、进攻套路被她颠覆得一干二净。场上二十多人，个个犹如罗纳尔多灵魂附体，只带不传狂射门.......

那年我们才大二，我问茜茜最喜欢的球星是谁，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大空翼。我说大空翼不是动漫人物啊，小笨蛋。茜茜羞红了脸，吐了吐舌头说：“反正穿10号的队长，能站在冠军领奖台上的大空翼最迷人。”

茜茜说那句话的时候，球队刚训练完。我正眯着眼悠然自得躺在湖大的球场上，橙色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絮轻轻地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合着微风。我偏脑袋看她的时候，她笑着递给我一瓶水。还没等我伸手接过来，杨阳就顺势一把抢走了，茜茜也不恼，又笑着拿出一瓶可乐递过来。我记得那天是九月二十一号，杨阳生日，离着中国大学生联赛湖北赛区还有最后二十来天。校队就剩下一周时间确定比赛时的球衣号码。花名册上原本写的前锋是杨阳9号，我10号，老黑11号，曹贼20号.....

茜茜离开球场赶去上课的时候，我被他们仨围了......

杨阳、老黑和曹贼同时发难，迫不及待地争抢10号球衣。杨阳就跟输光了筹码想赖账的赌徒一样，穷凶极恶地跟曹贼嚷嚷。曹贼一脸狰狞，非要分个高下。我刚从地上爬起来，老黑就苦着脸一把抓住我的我，非让我把号码割让出来。

最后我们决定，加赛一场，定个输赢。我跟杨阳搭档锋线，老黑跟曹贼被分在另一个队。

“是兄弟，就给我传球！”杨阳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点了点头说：“好”

我把自己获得的所有射门机会都让给杨阳了，他不断骂骂咧咧地挥霍着各种进球机会，好几次势大力沉的抽射都打到球门后的广告牌上砰砰作响。

老黑在一旁模仿空袭警报的叫声，各种冷嘲热讽。杨阳恶狠狠地冲过去一把掐住老黑的脖子，又被赶来的队友迅速拉开。我知道，这场附加赛要把兄弟们的情谊都拼光了。

之后的附加赛，他们仨骂骂咧咧地横冲直撞，拼得异常惨烈。

下半场十多分钟的时候，曹贼带球晃过两个后卫的围追堵截往禁区里杀。我回撤到本方半场呼喊队友上去拦截。老黑恰到好处地见缝插针，直接穿插进防线空档，拼了命地挥手示意，喊着要球。曹贼连头都不抬，继续带球往前冲。老黑憋不住火，停下来劈头盖脸就骂：“我插进来了，艹，给老子传过来”，曹贼大吼着回了一句：“插尼玛X”我还没来得及劝架，杨阳就从锋线上气势汹汹地飞奔过来，撩起鞋钉毫不留情地铲到了曹贼的右脚踝上.....

曹贼叫声惨烈地倒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右脚踝。老黑怒火中烧地上去补刀，疯了一样揍曹贼。曹贼寝室的几个兄弟拼了命地满操场追着杨阳打......

那场球匆匆散场，谁都没赢。最后学校开出处罚决定，打架闹事的哥们全部记过，学校不再派代表队参赛。

那年我们年少轻狂，总是妄图站在自认为最耀眼的地方，向喜欢的姑娘证明自己无敌于天下。遗憾的是，当我们快挥霍完自己的热血，才发现这些都是我们的自以为是。最终谁都没能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姑娘。留下的，都是我们那一次次横冲直撞，拼命地努力去证明自己时的无畏勇气，还有那些牟足了力量，却一次次打在球门外广告牌上的射门，砰砰作响，余音绕梁，终生难忘......

我端起桌子上的白酒，跟杨阳碰了杯。我说：“别扯那些矫情的 老子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