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旧画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自《佳人》
他有一副画,一副跟随他许久的画,他用丝绸包裹,用檀香熏之,每次的旅途,都必将它携带。是喜欢亦或痴迷。得幸,他旅途至次,我赏得其画。说来赏画之情并不太浓,却叹他喝的我几盏清茶。为报薄情,他提出了此事,我也不愿婉拒,便接受了。毕竟……
将木桌擦净,待一尘不染,又小息一刻。他用半个时辰来整理,可见其之深爱。画轴轻展, 多景,清香,我用了这般评价。伸手欲触,却被阻止。看他轻笑的面容,心中迫有几分不快。
这般我看完了画,画中景,景中人,那抹青衫融入青山,那丝辰光映入眼眸。我知故事或许开始了。
伸手请那人入座,竟发现眼前之人有了几分相识之感。取茶“合欢”,却被他阻,听他言道去取“忘忧”可好。我不语,只是壶执上的手有些微紧。
提壶,柱香的时刻,他一口小饮后将杯中饮尽,轻叹:“未改。”
我轻叹“昔人已回,却为新人颜。”
黄泉的路上,弱水河畔的青山,千载未曾被消磨去翠绿,山下彼岸花,山上翠绿树,这般的模样,让灵魂在归途中多几分轻翘。众多鬼魂途青山之下而至弱水奈何之上。他们只知归宿将至,却不懂青山之情,那本一人,携青伞古画的亡灵,来来回回千万载,我知了他,却不懂他。
过往
同车队一起前行,我有空与他闲谈,他说等一人,他言欲求我一事,假若有一女子携古画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带她来一次这幽冥之地。我饮下一口清酒:“你知道,有些事,若是我做,怕是你要付出些代价的。”
他不语,微点额头,取下青伞,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幽冥处,只怕无这伞,你待不了多久,也熬不过几载,到时不是魂飞魄散便是被黑白无常两人两人带走吧。”我不解的问到。
“她快来了,我能感觉得到,古画能让我躲得一时的安宁,就足够了。而她重要的很,先为她把来的路铺好,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伞我还想再用一次,便是希望您可以用这伞护她这一路周全。”
心有波澜,我却未言,默默取上青伞,摆手告辞。“这伞我先帮你保管,若那人来,我帮你便是。”
我轻笑:“千般滋味万般情。
是夜。
“老大,有一女子拦在了我们车前。”阿澈,还是一同过往般着急的模样。“嗯,随我下车,想必是那人盼的人了吧。”
车前女子青纱蒙面,却依稀看得出脸庞模样,有着一番秀丽的滋味。女子微微行礼“望阁下带小女子走上一程。”她微微正了下帷帽,“我想或许他去了那个地方了。”
我取出青伞,她微微点头,我笑,那走吧。车马向来飞快,我将伞送至她手,言道:“撑上吧,快到了,那地方煞气颇重,对肉身之体腐蚀甚重。”女子柄伞轻抚,却轻声问我一句,竟让我不知如何回答“那先生怎不……,紧接着女子感觉不对又说到“抱歉,唐突了。”是吧,我这人鬼不同的存在,又对这煞气有何怕之由。
幽冥的路途,说来并难走,难的是那份忘掉过往的心罢了,山渐渐近了,车至山下,女子携伞下车,“他呢?”
“三十载年华,他在这等了三十年。”我眺望青山,感觉这山怕是又高了不少了。女子取下帷帽,将青伞合拢,对我深施一礼,拜谢到:“谢先生帮忙之情,奴家同良人谢过了。先生后会无期。”
她轻启脚步,向青山攀去。
归途
“你如今还要去吗?往事的回忆记着就好,只怕你去了,他也不愿误你吧。毕竟山终究是山。”
“无妨,我找了的办法,人间一人游荡千年,千年不多,但怕的是孤身无以相伴。”
“好,这回我要你们的故事,我缺了种茶,我想用你们的故事来取名,应该可以把这茶出显。”我抬杯饮尽茶水,“明晚,夕阳将至时,到我这来吧。”
有些路,走多了也便生了轻巧,有些事,见得多了也便不足为奇。幽冥的车渐渐变了,行车的人也变了许多新的面孔。塍是这一轮回的的行车人,塍没见过阿澈,却有着像阿澈的性格,塍坐在驾驶位上,扭头看向男子交谈着,“你是老大的旧友吧,你还是第一个我见过的要去黄泉的活人了。”
男子将闭着的双眼睁开,眼眸中却有些许似水般的柔情,塍感觉有些别扭,静静等待着男子的回话。“哦,算得上旧人吧,可惜的是你家的老大没变,我却换了番模样了。”男子微顿“不过倒是活人,你家那位应该带过不少了,毕竟可是个老怪物了。”
“这倒是让我有些不爽了啊,不过老怪物就老怪物吧!谁知道我到底存世多长时间了呢。”塍看我来了,称呼了声老大将目光放在了前方昏黑一片的路上,我也不说什么,丫谁不知道车是自己开了,我不点破,身体微曲坐在男子对面的车座上。“看你如此,你的过往记忆恢复的不错啊。”
“还是让您见笑了。”男子也感觉说的话有些不妥,颇为尴尬的不再出声了。“无妨,也有段时间没听过这样的评论了,竟然让我想起了那个小丫头了。好了这伞你先拿上吧,那山马上就到了。”我轻触玉扳,取出了青伞,交于他手中。
男子也将古画取下,从画轴中空处取出一张宣纸,递于我面前,“您要的故事,上面是他写的,而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了,我就不说了。”
“到了,老大。”车门打开,我同男子下车,塍也跟了下了,看了眼他那比我好的身躯却一脸谄媚的样子,我心中叹到,怎地觉的他和曾经的阿澈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不过,我也没阻止,毕竟我这车可不是不是让鬼就能抬走的。
三人同行,到了青山下,塍看我也要上山,想要说着什么,却又没言。我仍注视着前方,说到:“塍,你带没带我给的玉佩。”塍愣了愣,傻头傻脑的说了句“我咋把这事忘了。”
山顶将至,曲幽的小路实在是太过费力,身后的塍喘着粗气看着我。将身上的湿巾向我递来,还别说,这小子是越来越欠了,没理他,我看向前方,一颗古树树立,男子将伞合住,交至我手。“先生就在次止步吧,之后的故事您会看到的。”
男子的身躯向前移动着,血肉一点点的在空间中消失,直至古树之下,他的身躯已无,身后的画,仿佛凭空飘立,塍的声音响起“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我伸手欲敲他的头,却想到他比我高些,只好作罢冷冷的说了句“你的眼睛是白长了。”塍一阵傻笑,双眼变得不寻常了起来“好美”。
蹉跎
她双手伸向树干,却从中穿过。她双眼湿润,忙将身后的古画取下,淡淡的香气飘散。我叹到这哪里是那檀香,分明是犀香才对。古树有了一丝异样。却又没有波澜般的矗立着。
女子将双眼中留下的血泪用手抹下,放在树干上,终于树动了,树根从土壤中抽离出来,若双手般将女子拥入怀中,嘶哑的声音响起“何必如此,我终究只是山了,守不了你也护不了你了。”
“千年了,千年前我寻至此处,是我晚了二十八载,怨不得别人。可你却用你仅存的意识,将我从你的身躯抽离,将我送至幽冥,让我饮下孟婆的汤。可明明我融入了你躯体啊,你又何必呢。如今,我想起来了,是古画将我引到了这,是你画轴中的诗让我得以记起,我用犀香为引,血泪为介,身躯为媒,唤你的魂,你果然醒了。苍天不许我为你妻,让你我世世相离,我偏不,你我注定的缘解不了。”女子的血泪不断滴落,融入土中。“如今我的血融入了你,我的身躯化为你山上的尘土,我愿与你在这里相守,哪怕再不入轮回,不入人间。”
夜空中的星辰闪烁,将幽冥中青山燃亮,那星是古画中的星,那古树是古画中的青衫,那所谓的伞在我手中却又不在我这里。因为我体会得到它的魂早已不在了。
星越发的亮了,塍的眼睁得越大了,旧画中的景越发的真实了,渐渐的整片苍穹仿若画中。
我揉揉双眼,看向走向我的男子,他身旁有佳人相携,他手中有伞相撑。直至身前,我回头将看得有些痴的塍轻碰了下,双手后背,笑而不语。男子同女子向我深鞠一躬:“有劳先生了。”
“唉,有我好受的了,也罢也罢。”我转身向山下走去,脚步有些轻快,塍那粗壮的汉子竟离我有了些距离,直至山下,过了小一刻钟,塍才跟上,“抓住伞。”左手将伞顶向塍身旁一放,也不再管他,我将右手指间咬破将血液向空中弹去,“幽冥咦嘘嘘,人间霍恢恢,来回踉跄行,以身度阴阳。”我向前走去,身后的塍持伞跟着,脚下忽然一虚,我紧念行空决,向下飘去,手中多了一幅旧画。
“你带不走这幅画,也带不走他们人。”有些阴冷的声音响起,“无常,还是老样子啊,你那声音就不能变一下。对了你姐姐黑白呢,她还没说话呢,你就别掺和了。”我看了眼不远处相貌稚嫩的男孩,向车上走去。“不要说我姐的事,还不是因为你,她现在不在,君上让我处理幽冥的事情,那画君上点名要了,说是青山挡着幽冥的路也有上千年了,让他愁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今那人醒了,那就收点利息。画你是带不走了,我想你还是放下吧,若是君上不高兴了,怕是断了你的财路的。”
“我还真就不怕了,那老怪物我都没见过他,他爱怎么生气就生吧,孟婆那边的生意我还忙不过来呢,财这东西有时来的时候想挡都挡不住的。越发的让我都不愿意和你们说话,各个都一幅一样的表情,还有我的血也流了,这画怕是离不了我了。塍,我先上车了,你把那些玩意给了无常就行了,也不用在去那漆黑的地方了。给你一刻的时间,我车里等你。”无常挡在了我的身前,阻了我上车的步伐,左手轻点他的额头,将手指上残余的血也一并点在了上面,无常的身躯虚化了一下,我趁机进入了车中。
塍应了一声,将乾坤袋取出,一连取了二十多袋,放在了无常的面前,傻笑着看着无常苍白的面庞说到:“大哥,有劳了啊。”
无常嘴中念叨了句:“欺负人。”却无奈的看着黝黑的车启动。
车向着幽冥反向而去,我将画取出展开,画中多了抹娇红,整幅旧画的绿被那红显得更加多情。清淡的香味消失,紧随而来的是淡淡墨香,香气从何而来,我不知道。前行的车驶去,后方的青山渐隐,山上的绿变淡了。
诗稿
让塍把画挂在背阴的地方,吩咐他在屋顶砌出一块明亮,可以让星辰照到旧画。我进了书房,沁了一杯“无忧”,将女子给我的宣纸打开,品一口茶,入目的是七行绝句。
隔江望小阁,佳人不自知。
携伞归隐林,吊读圣贤书。
功名三载成,返复迎娇女。
却叹天不公,逝者不能忘。
愚人不拘束,复等三十载。
杖乡岁老去,携画至女家。
怎料薄命颜,幽冥候青娥。
我静静的看完,望向旧画“等了千年,错了千年,这载既然在了,就不用再分开了。”
我将诗稿收起,看着宣纸一旁的参差,笑语,“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