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浮生若骄狂,何以安流年。”
——《世说新语》
寒云端着粥和果子进来的时候,南陌正睁着一双大眼睛趴在窗边张望,“你不好好躺着,在看什么呢?”南陌见寒云进来,这才转过身子来坐到寒云旁边,“我在看你们刚刚在院子里说些什么。”寒云把勺子递给南陌,“老先生说你已经退烧了,再有两三日,身上的伤也能好了。现在要你好好把这些都吃了,好得快一些。”南陌乖乖地用勺子喝着汤,“和尚大哥,你因为我,私自从寺里跑出来,那你回去了,他们会不会罚你啊?”南陌说完后,心虚地不停用勺子搅拌碗里的米粒,寒云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到:“没事,我自小在寺里长大,方丈、清风,还有一众师兄弟,都是很好的人,南陌,待会儿你吃完饭,就乖乖呆在这里休息,院里的老爷爷和老婆婆都是很善良的人,你要听他们的话,知道了吗?”
南陌一听这话便急了,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都落在碗里,“你要去哪?”“我要回寺里去,从小方丈就教导我,虽然和尚这两个字听起来就不甚强大,但佛祖在上,我们一定要真诚,要有担当,要以勇猛心,力行正法。我要回去向方丈说明你不是小偷,请他原谅我们。况且,我今日还没浇花儿呢。”“那你还回来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说完这句话,南陌哭得更厉害了,刚吃进去的米还兜在嘴巴里,就被眼泪和成了咸的,寒云见他这个样子,不禁又心疼又好笑,忙伸手去擦南陌的眼泪,“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哭,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了?”南陌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她自己把眼泪抹掉,瘪着嘴嘟囔道:“你个笨和尚,我才不是男子汉呢。”“我回去正是要向方丈说明情况,然后恳求他收留你,然后带你一起回灵山寺去。”南陌愣住了,她定定望着寒云,“那,如果方丈不要我去当和尚呢?”“那我明日还是会回来,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回去,你还像以前一样住在山洞里,怎么样?”南陌这才转悲为喜,笑着点点头,“嗯!”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抬起头说到:“等你回来,我跟你说个秘密。”寒云笑着把果子递给他,“好,快吃吧。”
看着南陌一口不落地吃完饭后,寒云来到院子里,他走到两位老人面前,双手合十道:“老先生,小僧有一事想……”“好了,知道了,我这屋子的门极不隔音,你们刚进来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们了吗?真是的,刚刚说话还那么大声,哼!”
“啊……我……”
老婆婆站起来笑着开口道:“好啦,小和尚,你刚刚说的话我们都听见啦,你要回去便快些出发吧,到灵山寺路有些远,你把这装好的果子带一些,既解渴又顶饱,看这天气,恐怕要下雨,这把伞你带着,不然不好走。”见两个老人已经替他准备地这般妥当,寒云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哽咽到:“婆婆,我……还劳烦您帮忙照顾一下南陌,我明日便回来,回来再给您煮果子吃。”“好,你放心吧。”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寒云的手出了院门,“老婆子!告诉他上山的小路,不然就他这榆木脑袋,走到天亮也回不去!”老先生的声音隔着院墙传出来,寒云觉得心下愈发暖和了,“婆婆,看来这院墙也不隔音啊。”婆婆笑着指向前面的一条路,“就是那边,你现在出发,晚上便能到了,快去快回。”“婆婆,那我走了。”说罢,寒云便顺着老婆婆指的那条路向上山的方向走去。不过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戌时左右,山上果然下起了雨,寒云撑着伞费力地向前走去,足足走了三个时辰,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山路,这些山路都是通往灵山寺的,寒云大喜过望,打起精神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后,寒云终于看到了寺门,只短短离开了两天,却已经让他觉得十分漫长,下了一趟山才发觉从前在寺里的时光是多么无忧无虑,寒云走近了却发现寺门紧闭,想起他走的时候门外也是无人看守,寒云心中疑惑,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四个弟子皆面朝他站着,寒云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被站在最前面的弟子锁住了双手,“师兄,为何捆我?”“大胆寒云,你竟敢趁方丈和住持议事的时候,私自放走偷窃贡品的贼人,昨晚更是一夜未归,已然触犯了寺中戒律,方丈命我们几个带你回归兰院闭门思过!”“师兄,几位师兄,这些确是我的错,但我回来就是想向方丈解释清楚,能不能带我先去见见方丈?”寒云的恳求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几名弟子捆着寒云一路来到了归兰院,待寒云进了院子,便松了他的绑,“寒云,好好思过,不日便能出来了。”说罢,这几名弟子便走了出去,顺带着锁上了归兰院的大门。寒云心中翻江倒海,但他平日里就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两日没日没夜地赶路,实在是精疲力竭,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法子,索性先休息一下。想到这,寒云走到墙角,见木桶里还有清风挑来没浇完的水,便盛满一瓢,走到暖棚前掀开棚布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寒云停住了脚步,火炉里的火早已灭了,杓兰的花身已然枯萎,就连花根都缩成了一团,寒云拿着瓢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终于他蹲在地上,眼泪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了杓兰花根上。
千佛塔里,高大的木桩上,正锁着一名女子,这女子着一袭青色衣裙,头上戴着一支珙桐树枝雕刻成的木簪子,一张脸清丽出尘,眉间一点红色的痣更是增添了几分娇艳,只是此刻在周围火光的照映下,却显得十分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