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清醒地活着》2.渡红尘

两人,在万人中遇见,有多大概率?


在千人中遇见,又有多大概率呢?


莉莉安实在算不来,所以决定去“遇见”,用概率来检验缘分。


在茫茫人海中的一次遇见,应该算是缘分吧……她不确定地想。


那天,张洋的话,反复在莉莉安的脑袋里回荡,她理不出头绪。


择日不如撞日,她查了公交线路就出门了。


从城东到城西,横跨整座城市,更换几路公交,耗时3个小时,终于到了交大。


她站在交大校门口,有点忐忑,看着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犹豫了半晌,还是抬腿往校园里走去。


她不知道他在哪个系、哪个班;不知道他住在哪栋宿舍楼;不知道他的电话、同学、好友……


莉莉安突然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却这么带着一腔孤勇而来。


默默地在心里写下几篇腹稿,万一遇见了,该怎么搭话呢……却反向论证得出,她出现在交大,就是最大的不合理……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退缩了。


心里默默地祈祷,还是别遇见吧。她快尴尬地无地自容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校园,眼神虚晃过来往的学子。


“再随意地逛半个小时吧”,若是遇不到他,便是两人没缘分,她暗自决定。


她的自尊,暂时放下半小时。


半小时后,莉莉安身后是交大的校门。她脸色灰败,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三年了。


若是有缘分,便不是现在的结局。


与其说是来遇见,倒不如说是给过去划下一个休止符,莉莉安要和过去告别。


这里是郊区,交大附近有个简单的生活区和几个零星分布的景点。


莉莉安安慰自己,来观景、赏玩,才不虚此行,恍恍惚惚地走到一座庙宇,规模不大,胜在取静。


她没有心愿,虔诚礼佛后,转头发现一人很眼熟,走过去一瞧,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于是,整整一个小时,莉莉安听完了一个现实又无奈的故事。


莉莉安的姑姑,早年嫁人,遇人不淑,生下女儿后,发现丈夫常不归家,竟是有了外遇。


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件可耻的事情,没人支持她离婚。她独自带着女儿,守着空寂的家,一颗心渐渐冷却。无法再忍受现状,她只能逃避,丢下幼儿,一个人离开了家。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姑父不寻她,亲戚朋友遍寻不到人,也便不了之了。


十几年过去了,却不想,莉莉安随意一逛,没遇见他,却遇见了此生都见不到的人。


所以,这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要通过莉莉安给姑姑的故事,写下结尾。


莉莉安对姑姑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她下巴有个独特的心形胎记。


以莉莉安阅人不多的人生经历,她确定只有姑姑一人有此胎记。


其实,也是血脉牵引吧。


对于姑姑的经历,莉莉安是同情的,却不能感同身受,私以为姑姑现在的内心是宁静谦和的。


姑姑却告诉她,为了避世,来到佛堂,以为自此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


可,有人的地方,就是红尘,仍然避免不了勾心斗角、拉帮结派。


莉莉安看着穿梭在佛堂的僧尼,瞬间顿悟,逃离红尘,自以为逍遥自在,世外桃源,渡过了红尘,却不知,仍身陷红尘,挣扎度日,要被红尘度。


渡红尘,红尘度。


她想起一句话“世人皆苦,只是有的人更能忍,有的人——有旁人帮他们承担那些苦。”在那个年代,姑姑的苦,她不能忍,也没有旁人帮她分担。


此等勾心斗角,虽然恼人,却不会让人无法忍受吧。莉莉安试着劝姑姑回家乡,姑姑本能地摇头拒绝。


莉莉安了然,姑姑是难得遇上亲人,趁机向她倒苦水罢了。比起那个红尘,姑姑更喜欢此“红尘”,让红尘度自己。


她拒绝了姑姑的挽留,承诺会经常去看她,便踏上返程的公交,颠簸3小时便能回到学校了。


坐上车,莉莉安恍然,竟是一整天滴水未进了。看着车窗外的飞沙,她想,这是一趟心灵之旅吧。


收获颇丰啊。


不知不觉,泪珠儿就从眼里掉落了,风沙迷了她的眼。


夜晚的食堂,在莉莉安眼里,有种别样的美。比白天热闹。


她喜欢怀着一颗寂静的心,看别人热闹的世界。当一个看客,不评价,也不知滋味。


远远地,一个人朝她走来,莉莉安走路,目不斜视,此刻,破天荒地抬头了。


看到的,便是一个友好清浅的笑容,莉莉安佯装未觉,与他擦肩而过。


他是风。


捂着跳地异常的心脏,莉莉安想,果然饿了一天,就不行了么。


饿出心病了。


瞧……同一日,刻意的,没遇见。无意的,却遇见了。


概率事件,接二连三。


一条无形的线,歪歪扭扭,穿过几人,打了好几个结。


千千结,结谦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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