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期临近,秋水轩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士子,大家互相切磋,一起复习,也开出了盘口让大家下注,成德看自己是最后两名,和格尔芬齐名。
格尔芬大摇大摆地过来把一百两白银放到自己的名牌下说:“我一百两买我自己!”
大家一片哗然。谁不知道格尔芬不学无术,布库还可以,科举???
格尔芬盯着雅图走开了。成德叫雅图别理他。
格尔芬怎么这么有把握呢?原来主持这次院试的学政是索额图提拔的,索额图知道当今皇上倾心汉学,准备让自己的儿子去考,这个学政自然要做个人情,他把答案做出来了交给格尔芬。
格尔芬的家奴贪财,悄悄地抄了一份出来,秘密向学子兜售,雅图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不平,后又转念一想如果弄到这份答案就可以帮到表哥了。于是雅图悄悄地去问格尔芬的家奴,家奴说要五十两银子,雅图连十分之一都拿不出,还被家奴奚落了一顿。
这个家奴觉得为主子出了气,谄媚地把这事儿告诉给格尔芬,格尔芬“啪”给他一个大嘴巴,“你给她呀!”
家奴捂住红肿的脸,不解怯声问:“给给她?”
“对,给她,”格尔芬指着家奴的鼻子说,“不但要给她,还要教她怎么用。”
家奴不明白,格尔芬说:“你把我的那个夹层砚台给她,教她用牙签把答案抄到小纸条上,放进夹层。”
家奴不明白格尔芬的意思,格尔芬问:“不明白?”
家奴点点头,格尔芬扬起手,“我……”
只见家奴吓得跟个龟儿子似的,格尔芬无奈道:“我怎么有你这样笨的奴才!?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
家奴缩着头,“清楚,清楚……”
“清楚就去!”
家奴转身就跑,格尔芬又叫道:“回来!”
家奴唯唯过来,不料“啪”地一声,另一边脸又挨了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挨得是光辉灿烂,漫天星星。格尔芬说:“你现在去就这样说,说你偷漏试题答案被我知道了,我打了你,你急需要银子治伤,知道吗?”
家奴捂着脸连连点头,灰溜溜地去了。
家奴捂住个大花脸去找雅图果然奏效,雅图东找西凑弄了五两多给他,买下了他的答案和那个夹层砚台。雅图很是高兴,她能够帮到表哥了,可是表哥一向心高气傲,不屑做这种宵小之事怎么办呢?为此雅图大伤脑筋。
成德为此次考试真的是下了番苦功夫,那两本像板砖一样的教辅《四书集注》就够背几个月的,还别说那个什么八股破题什么的。
曹寅帮成德在县政府注了册,这样他就有了应试资格。
月儿又上柳梢头,这是明珠和蔡毓荣去福建后月儿第二次上弦,按理说国事谈判不至于谈这么久吧?觉罗夫人有些担心了,惠儿却叫她放心,有蔡毓荣在不会有事的。
大姑娘的心思总是若即若离的,连自己也捉摸不定,今夜的月儿又上弦,照得人睡不着。躁动的夏夜,到处吱吱唧唧的蛐蛐儿蝈蝈和此起彼伏的蛙叫,响织着撩人的和弦……
惠儿穿着透纱轻薄的单衣,潮热微汗湿罗裙,肚兜紧贴乳酥,惠儿拉开了一点,拿起香扇出来透透气。外面廊回照得通亮,举头海天朗月,幂布星空,霄汉滔滔、弱水无声,月船弯弯,只觉感上心头,记此句,“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无事也潦潦,惠儿拿出她那把改装的浙江筝放在栏台上,曲谱在心中翻滚,“丁冬”角羽一声响,正弦起泠泠,揉丝点滑音,正调引商,左臂曲肘伏腕,司按取韵,潋波滟滟,小摇冰弦,扫摇八度音程相和,这是在秋水轩看《沉香亭》新学的。
琴声幽幽飘到成德的珊瑚阁,成德已经睡下,遥听惠儿又在弹筝,仔细听来惠儿的琴声不像以往那样单纯……
成德不知不觉地起来悄悄地来到了南楼下,月华照在惠儿的南楼上,流光如泄,妆楼像是被洗过的一样。没有梳妆打扮的惠儿素得像天上的仙子,光华鬘发被香肩,提弹司按玉臂寒,亭亭一身琉璃色,姣容素娥美上仙。
成德凝望着月下引筝的小姑,近水楼台却咫尺天涯,小姑是仙子,自己一点点想法也怕亵渎了她。
惠儿的琴音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多用清角、徵、羽,取韵含蓄,点音断又不断,好似心有所牵,小摇切切私语,欲说还休,惠儿和着音律斟酌着一首词,时唱时歇,细细反复听来是,“锦瑟无端五五分,南楼西月向谁昏?今夜嫦娥寄清调,唤东君。雁足颉颃传远信,凤箫长短碍霞云。摊破浣溪沙二调,语真真。”
词已经点破了,这是一首摊破了的浣溪沙,将原曲《浣溪沙》片末句协韵,续上一段复曲。惠儿这首词以物寄情,“锦瑟无端”一般人会认为是引李商隐《无题》,“锦瑟无端五十弦”之典,如果仅是这样她就不是惠儿了,她引的是《无题》里面隐藏的典。瑟一直只有二十五根弦,所以大家觉得李商隐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不太对,后有“一弦一柱思华年”,借此判定李大哥当时五十岁了,其实不然。“锦瑟”隐藏的典故是个神话,上古时候,天上的泰帝手下有一个仙女,能歌善舞,通晓情事,她就是素女。一次,泰帝让她演奏仙乐,她就用了五十根弦的瑟,这种瑟高音区非常繁复,听起来比琵琶幺弦幽咽的多的多,结果把弱水小妹弄哭了,水淹大地。泰帝大怒一剑将瑟劈为两半,贬素女下凡做了黄帝的乐工。这事儿记载在《史记·封禅书》、《汉书·郊祀志》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惠儿不会是素女下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