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梦,应是在我出生一个多月后。
当时我躺在网绳编织的邮车里。
我曾问过我姥姥,小孩躺在邮车里,还不会坐呢,是不是不到三个月呢?
我的第一个梦,我记忆深刻。
说出来时我已经二十多岁了,那是在我姥姥七十多岁闲聊时,说起的。
当时就突然想起来了,感觉得 一是好玩又好奇,二是怕一件事只有自己记得,而所有人都忘记了,便觉得有种莫名的孤独和害怕,好像是被时间抛弃了似的...
我对我姥姥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我躺在邮车里睡觉,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在一个地方,方向是北方。
有很多人在劳动,大家让我去给他们取工具,是锹镐什么的,是去取还是买就不记得了。
那么幼小的时候,竟然做了成年人思维逻辑的梦,而现在还记忆犹新,这是我一直都在思考的人生疑问...
当我离开人们时,我飞快的跑着,想着要快点拿回去给大家,因为他们很着急。
我感觉自己很有力量,也很高大,不然怎么会由我去做这个事情。
可是梦到此刻,我醒了,我并没有完成我的工作,而是发现我姥姥站在我的邮车旁边,当时的我,挥着小手,心里还忧急着梦里的人们还在等我回去啊!可是我的身体却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幼小,力量全无。
我要什么时候恢复原来呢?谁又能去告诉他们我现在正躺在姥姥家的邮车上呢?
而此时我姥姥却对我笑着,说:真乖,这一大觉睡得真好,还没有尿床,真乖……
说着。我姥姥就把我从邮车里抱出。
从姥姥家的耳房抱到外面,让我在耳房外面的的窗台下浇了一大泡尿,然后将我抱到大屋,放到坐在坑边我娘的怀里吃奶去了。
我出生在六月份,让我一个婴孩在外面浇尿,当时应该是七八月份,九月的天气就已经凉了。
七十多岁的姥姥记得真切,她说:还记得邮车刷的是红油,白色的网兜,是借得后院邻居的,说:当年那个邮车已经邮大了好几个你舅舅辈的人哩,为了让你沾些福气,才借的呐。
我姥说:当时你妈妈刚从五七厂中午休息,回来给你喂奶吃。
我从生产队下来帮你妈妈带你,从此后就连上了,一个一个的一下子带大了你们,十一二个小孩子……
而这个梦,我又在我妈七十多岁时说起;我妈妈说她还记得。
妈妈说:你说这个有啥用哩!我说:没啥,只是说说就觉得我妈妈还很年轻哩!
我姥姥九十二岁了,她在旁边瞅着我们,说:说啥哩,你们?
我大声的重复给我姥姥听,她只是在啊啊的答应着,却说:不记得了,想不起来了。
只是邮车她还记得是谁家的。
我有时在想:我是从在姥姥家窗台下的一泡尿开始,暂时忘了梦中的责任,而在娘怀中喝奶,让我将我人生第一次做的梦,一下遗忘二十多年,是我幼儿时懵懵懂懂奇奇怪怪的,一个想不明白的一个简短的梦。
而我现在被时光之箭,射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仿佛正在接近我初始的出处...
现在的我有时候,真会怀疑自己就活在梦里。
因为现在人们,常会让我去帮他们买镐头了,锹什么的,有时候也会有锤子,钉子之类。
在建筑工地上,干了一年又一年的。没感觉自己多么的有力量,倒是一天比一天干得没劲!好像找到了突然离去的原因。
我甚至怀疑自己,哪一天会突然,又睡在那个红色白网的邮车里……
这北方城市里的六月,还和初春时的天气相似。
一阵清雨飘来,即使穿上绒衣。
站在阴云下面的风雨中,也冷得发顫。
几天前我在雨中,举着伞,等学校里考英语口语的女儿。
只一个小时,就感觉脑袋发懵,晚上腮腺炎就范病了。迎来了我人生的第二次打点滴。
我知道:自己身体已经不在那么强壮了。
这让我更加怀念从前,怀念妈妈年轻的时候,更加怀念妈妈有力量的日子。
就好像我在邮车里的日子里,那么盼望长大,内心强烈的想着等着我的远方。
无数个夜晚,梦里被轰鸣的火车载着我,扑向那陌生中梦的北方。
父亲去世了,我由如正在飞翔,却突然觉得折了翼的鸟,一下从空中摔落,也摔醒了我这梦中人。让我现在不知如何做能回到从前,重新开始一次,没有远方出现的生活,没有梦中的远方。
我想陪着妈妈一点点变老,知道爸爸怎样的患病,也许我的看护,一切会是又一个景像。至少我会细微的看着,时间是怎样的消失的...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世间没有卖后悔药一样。
现实告诉我,妈妈就是我现在的‘宝’,就是我稀罕快乐中的根源。
妈妈才是我最大的爱,我最大的责任。
是我心灵里安慰的一片,属于我随意做梦的净土。
谁说男儿有志在四方,而尽孝行善才能得心安...
人生的时间短之又短,如一杯茶,一顿饭。味道还在,烧灼这味道的人已无处寻觅,留下给我的是一声叹息矣...
一段时间一个愿望,不知道别人的,我却愿望妈妈由黑发到白发都有我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