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飞来峰》
王安石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王安石的经历在寻常人的眼里可谓坎坷不已,身居丞相高位且廉洁奉公,本可以守着名声按部就班度日,却在当时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他做事用人却都用了些小人,于是,王安石本人也难免因为用小人而被认为是小人。
只不过,既然要推行变法,不用小人又有什么人可用呢?当时的君子全都是保守派,但对于北宋的前途,君子们似乎也并没有好办法,类似于商鞅变法时期的保守派,他们也只能建议皇帝继续将就下去。但是,宋神宗不愿意将就,江山是赵家的江山,赵家的江山倒了赵家就完了,但君子们还可以在新朝谋出路,变法是一定的,如果能用动的只有小人那就用小人,君子没人愿意担骂名就让他们继续当君子。
所谓“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邪法”之“浮云”自是遮挡不住“正人”高瞻远瞩之“望眼”。
王安石至少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这又是多少人有心无力的呢?
在电影《东邪西毒》中,洪七是前前后后把欧阳锋“剥洋葱”剥得最狠的一个,基本上触碰到了欧阳锋的“天花板”。
二人对事情的不同态度因杨采妮扮演的角色要为弟弟报仇,自己能付出且肯付出的代价却仅仅是一筐鸡蛋和一头驴还该不该而起。
欧阳锋的态度是:没人肯为一筐鸡蛋外加一头驴去得罪太尉府的刀客,并建议这位姐姐,如果觉得自己长得好看,那自己会比鸡蛋和驴更值钱,又强调自己并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才提的这个建议。
有什么感觉没有?滴水不漏!既把正义做成了生意,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把还自己打扮成正义的化身,其结果是极其令人反感的。
此处要格外留意,一个不小心人就会变成这样。
怎么回事呢?当自己做过利益判断告诉别人某件事不可取或者结局正如自己所料的时候别人却硬要做,在此过程中自己为了证明正确而不加干预,坐收“高瞻远瞩”之功后,别人会有何反应,觉得自己真的很英明吗?绝对不是,是极端厌恶,最常见的反应就是“你聪明,我笨蛋,这样总行了吧”。
但是,洪七跟欧阳锋是不一样的,一开始洪七也犹豫了,最终洪七还是去帮这位姐姐报了仇,却伤了一根手指。
后来欧阳锋来看洪七,谈出了一场精彩对话:
欧阳峰:“原来这么多条命加起来只不过值一个鸡蛋,为了一个鸡蛋失去一根手指值得吗?”
洪七:“不值得,但是我觉得痛快,这才是我自己。本来我应该没事的,但是我的刀没有以前快,我以前快是因为我直接,认为对就去做,从来不会想什么代价,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变,直到那个女孩来求我,我才发觉原来我完全变了,我竟然没有答应她,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那天我很失望,我觉得我已经和你混在一起变成一个人,没有了自己。”
然而当欧阳锋听了洪七这番话后却来了这段独白:“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我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去山后面你会发觉没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边更好,但是他不会相信,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试试是不会甘心的。”
欧阳锋仍然是一副“我算的最精”的自以为是的样子,他所谓的那座山,就是利益的价格判断中心,所以,即使他想去山的那边看看,自己也会因被利益牵扯而放弃。
人一旦“著境”,自然会被外境推着走,自己想做什么或许根本就已经不知道了。
后来洪七临走的时候欧阳锋问:“你打算去哪?”
洪七答:“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希望闯出个名堂,如果你以后在江湖上听说一个九指英雄,那一定就是我。”
欧阳锋问:“她呢?”
洪七:“带她一起去,像你说的,事在人为,谁说过不准带着老婆一起闯荡江湖,对不对?”
可以看出处处都是所谓“规矩、原则”者,不但捆住别人,也会让自己动弹不得。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规矩、原则”,就像古惑仔也讲仁义礼智信一样,那真正的规矩和原则又是什么呢?当自己不再自我设限了,不只是盯着眼前这一点,内外因果都能一目了然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各人情况不同,方式方法因人而异,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后来,欧阳锋又有一段独白:“我很羡慕那个女人(洪七的老婆)……”这里就是欧阳锋的真心被触动了,也就上面讲的“欧阳锋的天花板”,洪七才是最终让欧阳锋“今日方知我是我”的人。
王安石一定和洪七一样,经常会体会到一个感受就是痛快。痛快,就是做自己,不委屈自己。王安石在成为丞相之前就被骂得一文不值,苏洵甚至在《辨奸论》里骂他“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匿”。足以见得王安石对于名声似乎不太在意,并且认为对就去做,还有种洪七“自己不试试就不会甘心”的那个意思。
王安石又是个怎样的人呢?官居丞相,一贫如洗,一个小妾都没有。相比较这些,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们可并不保守。
商业化和实用主义其实就是把人和利益紧紧死锁在一起,如果某些做法确实让人不舒服,还会创造出一些合理化这种模式的理论,来让人“心服口服”。
何为利益?赚了才叫利益。
所以,有很多有钱人并不觉得自己快乐也是真的——虽然很有钱,但是已经赚不到了,为什么赚不到了呢?因为这个时候不再是“人赚钱”,而是“钱赚人”,此处很好理解,当人被利益使唤的时候哪里还能自己做得了主,自己无法做主又何来“酣畅淋漓”,何来“痛快”可言。
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子说那玩意是“浮云”,“浮云”是个啥玩意,是表示自己跟那玩意两相无碍。
子一生惶惶如丧家之犬,却并没有骂富贵。
安于此,即素王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