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九零年的时候,身在小村庄的我,因为邻居新媳妇是镇上人,有幸头一次见到她从镇上带回的一种活物。它周身呈灰红色,硬壳,体庞,有着长长的触须。须下方一幅大鳌,像防卫的武器。当你试图用手接近时,大鳌无论之前冲着哪个方向都能便敏锐的调转方向指向你,同时展开大大的钳夹。若是被夹着,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新媳妇告诉我们这些有点草虾的特征,却远比草虾凶猛庞大的活物叫“龙虾”。别看它们在容器里像披盔戴甲的战斗英雄,挥着鳌一刻也不停地挤兑着赶往战场,发出战袍摩擦的声响,好不威风。但这活物居然是用来烹食的,而且味道极其鲜美。我当时吃完了新媳妇分给的一只龙虾后(那是龙虾是新鲜物,贵,人家买的又不多),恨不得把沾着卤汁的手指头也吞进肚子里。
那是龙虾留给我的初印象:威猛,但味道鲜美。
没过几年,显贵新奇的龙虾突然迅速繁殖,听大人们说他们坚硬的大鳌可以掘穿堤坝,在水产养殖界曾一度被视为灾难。于是那阵子水乡的人们开始了对龙虾的疯狂捕捞。
那时,夏天里,河水清澈,只要稍微留神点,过路都能常常看到龙虾贴着蒲草,附在水面或呼吸或啃食植物。这时候若是将网兜轻轻的从侧面伸入水里,移至龙虾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再迅速往上一提,捕捉就这么轻松的完成了。送回家当玩物,逗上半天,或是再去寻上几只,凑足一碗当作一道极好的菜肴。
有本领的人捉龙虾是直接找到龙虾存身的洞穴,端掉它们的老巢。这种方法,一、要会辨别哪个洞穴是龙虾的。因为河岸边通常有很多洞穴,如蛇洞、鳝鱼洞、螃蟹洞等。一般龙虾的洞口上方会有一堆类似蚯蚓翻动过的泥土。二、要掌握抓龙虾的技巧。听有经验的捕捉者说,手指要并拢,手要贴着洞穴的上方轻轻的探到洞底,从里往外抓捕。因为洞里的龙虾是尾巴在内、大鳌朝外的,你从里往外可以用手掌压住大鳌,避免被伤害。
听着高手的专业分享,对于以上的捉龙虾的方式,我常常是佩服而不敢行动。恐怕我是不够勇敢的,但我有我引以为豪捕虾的独门秘籍。
那年暑假,我小学毕业。和弟弟到几十里外,父母养鱼的池塘所在的地方过暑假。爸爸正烦恼有个塘里龙虾太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们姐弟得知后,立马开了个小会议,筹划了一番,开始了我们为爸爸的排忧壮举—钓龙虾。
我和弟弟首先找来十来根两指粗,长约1.5米的树枝,绑上细线作吊钩。再将提前捉来很多只蟾蜍(蟾蜍一般雨天过后,或早晨露水未散时才有),开膛剖肚,去皮,将肉分剪成好几块(现在若让我去剥蟾蜍,哪怕重金作赌也是不成的。也不知道现在这么善良慈悲的人,那时候是怎么下得了手的。也许是钓龙虾的乐趣驱使吧),一块块绑到吊钩的细线上。将竿子一头放在池塘岸上,一头绑着诱饵的细线垂到水里。每隔两三米,放一根钓竿。将十几根钓竿一溜排的摆开。
接下来就等着观察每一个钓钩。诱饵处只要稍有动静,就赶紧过去收钩。一个钩通常一次能扯上来少则一只,多则两三只龙虾。往往这个收完了,那个又动了。赶紧的放下这个又奔向那个,还要小跑着。若是迟了,诱饵被龙虾吞食了,就会扑空。所以,我和弟弟在尝过几次苦头后,便学会了分工。我们把吊钩分成两个片区,各自管理一片。这样就避免了忙乱和减少了空钩的机会。
我们专注的观察,麻利的收起钩杆,取下猎物,再绑上被比我们还麻利的猎物夹去的诱饵。一轮轮总结经验,改进方法。尽管头顶着烈日,但我清楚的记得我们姐弟俩那天忙得开心极了。半天下来,足足钓了有十几斤龙虾。
那个夏天,我还回老家接来了差不多大的堂妹堂弟和我们一起战斗。几天的艰苦奋斗下来,居然基本清除了一个小鱼塘的龙虾,清除了爸爸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烦恼,也加深了我和弟弟妹妹的情感。
至今,想起这件事,几个小不点,如今已为人父人母的他们还会乐不可支的说:“姐姐带领我们钓了很多龙虾,头一次挣到了零花钱!”(那时龙虾因为多,已经很不值钱了,所以尽管收获很多,也只换了不多的钱)
那些年的龙虾不仅带给我们快乐,还带给了我们“第一桶金”,让我们头一次因为自己帮得到大人的壮举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