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次童年,我却已经度过两次。 朱德庸《绝对小孩》
诗君不是第一次面对身边人死亡的悲怆,只是觉得一股莫名难以平静的伤感环绕着自己。回到家,他在日记本里记录下当时的心情:
生活便是这样,好的东西总不能长久伴在身旁,要抓紧每一个机缘。也好,反正她已成为我回忆中的一段美丽辰光。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他肯定不懂得他后来需要经历多少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彻底领悟个中真理。
他翻看自己在几年前写的一篇关于自己童年的记忆,脑海里浮现出零零碎碎的片段,但却构成一幅幅幸福无忧的纪录片,像他的父亲在家里墙壁上播放的家庭黑白录像。他的父亲在船上工作经常有机会见识到世界各地的风景,他喜欢录影所以从海外买了一台能够在家里放映的迷你放映机。其中一个幸福的时刻就是等父亲回家团聚,一家人晚饭后在房间里播映家庭纪录片。这在那个没有个人电脑的年代是比较稀缺的经历,尤其是那种简朴生活所带来的幸福感。父亲会在墙壁上挂一块白色的床单作为屏幕,然后启动那台带动着两卷迷你胶卷的放映机,缓缓地转动着,关上房间里的所有灯光,聚焦光从放映机投射在床单上。每一套纪录片的开始都是空白胶卷先放映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小孩子会在光源前面用手去模拟各种动物,把影子投放在布幕上。
那些纪录片在当时是不能收取声音的,虽然也有彩色的胶卷,但都是默片。这些默默无声的影像却明显呈现了快乐的气息。像外婆在丽园(当时在香港的一个游乐园)投硬币到瓷砖上赢回来一包口香糖的欢愉;像一家大小去沙田一家养殖乳鸽的餐厅边吃边看开屏的孔雀;像夕阳余晖下走上家对面迂回的人行过街天桥去欣赏渡轮码头的夜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幸福。但讽刺的是诗君渴望长大,渴望经历不平凡的生活,尽管他还没有准备妥当。
童年的他还是一个很喜欢蹦蹦跳的孩子,父亲常年在外,他们就住在外公开的汽车维修工场楼上。他喜欢跟隔壁邻居的小孩子一起在街上玩,兵抓贼、跳楼梯、壁虎功、一二三木头人等都是课余的街童必杀技。跟外公的徒弟们在街上学习打羽毛球、踢塑料皮球、在房间里假装上篮等。而最与众不同的就是能够安静地一个人在家里玩战场布置游戏。家人知道他特别喜爱这种游戏,就给他收集不同类型不同年代的小军队模型,他稱呼它们为“兵仔”,包括动物和一些历史人物模型。他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利用家具来模拟一场场战役,自己幻想着激烈的战斗场面。
除了体能运动,脑子也在不停地编织着各种各样的奇幻冒险故事,这也为他以后想当一个电影导演埋下了种子。
他没有辜负童年的种种美好,甚至于当自己若干年后成为爸爸的时候跟两个女儿活出第二次童年。因为他懂得孩子需要的不是一个唠叨的长辈,也不可能视父母为朋友,只有成为孩子的玩偶才会最能亲近她们的内心。他努力地在女儿还是小孩的时候充当她们的玩偶,一个会变戏法,会送礼物,会带来惊喜的七彩缤纷无忧无虑的小丑。当然这种机会是有保鲜期的。
命运有时候是会传承的,他后来从父亲身上继承了漂泊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