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看完《妖猫传》的我是惆怅的,一切都曾发生过,一切又像是幻影。似乎梦回大唐,又似乎清楚的感觉到了现世之寒冷。

如果抛开电影叙事和故事的断层,单单只从写意的角度来说,《妖猫传》是一部我非常喜欢,非常触动我的灵魂的作品。

因为它展现了一个我内心极度向往的世界——一个能让文人孩子气的世界,每一个人都能肆意挥洒自己的才华,并且能得到足够的尊重。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繁盛的喜悦与自由。

真是好时候啊!看着白居易带着空海,在长安畅谈着自己的诗与理想,我几乎落泪,这是对于一个时代的感慨和感动。这种感觉是见仁见智的,但我相信每一个希望靠自己的创作为生的人,都会对之神往,羡慕。

是的,这就是陈凯歌通过他的人物所呈现的时代,估计,也是他向往的时代。在那里,没有狭隘功利的批评,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攻击,更没有稀奇古怪的审美,那里只有各花入各眼的百花齐放的欣赏。

陈凯歌导演说梦枕貘三十岁时作为背包客到了长安城,瞬间泪流满面。我相信,他的泪水,和我看到《妖猫传》时看到长安城的刹那想要流泪的冲动,是一样的。

但是,大唐的遥远,就像是一个梦,梦总会醒,属于少年的肆意时光,终究会过去。

当你越发成熟,越发看清世界的本质和真相的时候,美好就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人性深处的寒意和现实世界的冰冷。

在这个角度上,杨贵妃是幸运的,她作为一个顶尖的意向,到死,依旧顶尖的,大唐的代表,是最梦幻的代言。

她到死,身边都有三种爱包围着她。

一种,是李隆基的帝王之爱,她拥抱了这个天下最大的权力的爱,他以坐拥天下的气度在爱她,她有了荣耀和殿堂。

一种,是阿部对她的爱,她拥抱了对自己的美最欣赏的爱,这是一种纯粹的,对于‘美’的深度追求,她有了知己与知心。

一种,是白鹤少年对她的爱,他拥抱了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最纯粹的爱,只为付出,不为得到,永远追求,决不拖鞋,她有了纯粹与坚守。

至于她到底是谁,是不是一个胡汉混血已经不重要了。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种代表,杨贵妃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这里,杨贵妃是幻也是真,陈凯歌多次用到了写意的手法,用了不同的视角去叙述同一个人,为了就是把这个意向传递出来。

她之所以是一个意向,不能写实,因为她的人生妃也是异常不幸的。

有三种世界上最极致的爱放在面前,她却触碰不得任何一种。

因为皇帝眼中和心中有天下有江山,给她的只是一个壳,并没有魂,如果需要,他随时可以送她去死,即使编造一个最美丽的谎言,也要送她去死,她没办法。

因为阿部的地位和身份,能给他的只有一个眼神,一种态度,她跟不上。

因为白龙的能力,他注定只能给她一种沉默的坚守,她看不到。

所以,你看上去的盛世容颜,不过瞬间凋零,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触碰这些极乐,就散落人间了。

所以,她除了笑,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了自己的天命,所以平静的接受。

能站在中国最好的时代的权力巅峰的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隆基,是一个包容的人。包容的极致是什么?

是轻蔑。

你看他,分明知道面前的安禄山想要把自己杀之而后快,却还是放在了最后,放在最顶尖的位置,用最大的礼来款待他,他用最轻松,最优雅的方式告诉他:你是我的狗,就算你想咬死我,你还是我的狗!

而我,还是那个万邦进贡也燃不起任何火花的男人,我还是那个笃定天下莫非王土的男人,我还是那个坐拥如画的江山和如玉的美人的男人。

所以我要包容你,所以我要让所有人看见,我还在款待你,因为你,不值一提。

他面对也深爱杨贵妃的阿部时,他只是笑,然后,坦然说:贵妃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你要的片刻,我就给你,你们,能做什么呢?

这是何等的气度和风范。这一语双关的,一方面表达了自己的气度与权力;另一方面,潜移默化的说了杨贵妃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容器。

能拍出包容,是及格,能拍出轻蔑,才是极好!陈凯歌塑造的李隆基,真的厉害!

而后来,在自己出逃之际,对着出逃的方向喊了一句

“这天下,还是我的!”

是啊,这天下,还是他的,一切都还尽在他掌握。

那个男人不过要的是女人,金吾卫要的不过是君王再早朝。

那,就再回去吧,把这个他最爱的女人,也献祭了吧。

他是最大的幻术师,一来,是给杨玉环一个爱情的幻影,二来,是给天下一个盛世的幻影。

因为,在他赶走李白那一刻,盛世就那么涣散了。

因为,大唐有李白,才是真的了不起。没有了李白,这个盛世,也就崩塌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呗。

李白在写这句诗的时候,看见了什么,竟然流泪了,然后,就是绝世的灵感。

他看见了什么?泛着耀眼的光芒,让他喜极而泣。

他也许看见了,杨贵妃这个容器里盛的东西,而不只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时代,是一个令自己一生璀璨的时代,是包容万事万物的时代,是旷古烁今的时代!

他写出了这个时代一切,用他天上的才华。

李隆基看懂了他写的东西,他也许心生了一种恐惧,他恐惧于这个看透了这个盛世和自己身边的女人的人。

当一切秘密都有了结局,当大家都明白了幻术中的真相,他们都走到了哪里呢?他们都走到了坦然的接纳命运带给自己的一切,不为真假所执着,算是参悟透彻了。

杨贵妃选择接受幻术中的谎言,对美的那一部分真相微笑。

白居易终于不执著于前尘往事的真与假,定稿了万古流芳的《长恨歌》。

空海终于参悟了,真假循环,有真有假,并非单一一面,也放下了对真假高低的执着。

白龙终于不在执着于美好的谎言,坦然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丹龙也偿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犯下的错。

大家终于都放下了‘我执’,朝着更好的彼岸走过去。

彼岸好吗?不一定,但是人总得往前走,就算命运带来的是一个残酷的结局,也要坦然的接受。

从这个角度看,整部电影都是完整且完美的,前半段的讲因,后半段讲果,因果之间,还是那一份潇洒与坦然,那是佛家的最高境界。

有过痛苦,才懂得世间众人之苦;

有过执著,才能放下执著;

有过牵挂,了无牵挂。

 所以,《妖猫传》,你若然只看到了一个庞大的谜面和弱小的谜底的话,

不妨换个角度,看看,它的灵魂,究竟想要讲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你以为的拥有,不过转头空。

故事是假的,情是真的,该用什么态度,该拥抱什么

我想,你我心中,自有答案


后记:并没有二刷,这篇影评只是脑子里的一些意向,镜头语言和细节都无法再分析,出日本版和资源之后会有更详细的解读。大家请先看,有需要讨论的部分可以与我详谈。写的很随意,见谅。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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