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九早上七点起床，用十五分钟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然后将头一天洗好的白大褂卷成一坨，装在黑色布质袋子里，急急忙忙的出门向医院奔去。

幺九和九个人一起租一套房子，这是学校帮实习生置办的宿舍，也是医院几十年前的旧房子，这是一套一楼的房子，没有空调，有且只有一个卫生间。每个房间里放置上下铺，幺九他们的上下铺有些摇摇欲坠，上床总是使木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幺九和一个同级的护理生一间房，其他的都是本校的临床学生。今天幺九的下铺上P班，所以幺九就只能自己去了。宿舍后面是一条嘈杂的小巷子，幺九要穿过这条充满广式味儿早餐的巷子，大概再走上几个街道，过三五个红绿灯就能到他实习的医院了，随便在路边要了一份肠粉就着酱油就囫囵下肚。

七月的珠海异常燥热就算是早上也一样，疾步走了几条街，就已经汗流浃背了。眼看实习的医院就要到了，像往常一样幺九赶紧将布袋子中的白大褂取出套在自己身上，进医院大门后对着住院部的镜子整理一番，将写着名字和实习生的工牌挂在胸间。

一直以来，许多人都以为幺九是医生，毕竟他穿着白大褂，工牌上也没有注明他是个护士，一开始幺九会稍微解释一下，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幺九也不再解释了。

现在幺九在儿科轮科，这个科室有个特点就是每天都会有半大孩子的欢喜叫声。

从电梯里挤出来，病房走廊上挂着的时间牌刚好是七点五十。这是早上交班的时间，幺九蹑手蹑脚的溜到医生值班室去上了一个厕所。比较尴尬的是，幺九既不能将东西放在护士值班室，也不能多在医生值班室逗留，作为医护群体中相对特殊的男护士，幺九其实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的。

早交班。

这是中国几乎所有大一点儿的医院都有的交班制度，这是夜班人员对前一晚上病人病情进行交代，以方便开展新一天的治疗工作，与此同时，也对重要病患进行病例讨论。护士负责交接生理体征，值班医生负责补充病情。

儿科护士的衣服是粉红色的，实习护士的衣服是蔚蓝色的，而幺九的是乳白色的，幺九宛如鹤立鸡群的白鹤，站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今天的幺九要负责许多事物，整个病区一百多个小孩子的排痰工作和生命体征的测量都需要他完成，幺九认真的听着，并时不时的做好记录。

就在主任讲到这个月的绩效发放时，突然从病区响起了刺耳的呼叫声。是三号，那个一直高热不退的小女孩儿。

紧接着就听到有妇女的惊叫声：“医生，医生！”

主任听到叫声，依旧老神在在，目光扫过值班医生和护士，因为刚刚交接的时候，这三个人报告病情说三号病人病情稳定。

值班医生转手就拿起听诊器，往三号病房奔去，与此同时去的还有陈护士。

主任说了句：“查房！”

所有人如鸟兽散开，幺九和实习的护士也缩到了治疗准备室开始培养。

三号床那里却是人头涌动，好事者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病人家属念叨着：“翻白眼了！哎！这孩子真可怜，父母都不管就靠小姨照顾着！”

陈护士拨开人群：“请大伙让一让，不要阻挠我们抢救病人！”

她快步走进治疗室拿注射器和一些药品转身就走，临走前叫了一身“阿九！推车”

正常抽吸药液配药的幺九，顿时心领神会，陈护士是他的带教老师，幺九明白这是要让他进去一同看如何抢救，这是一个现场观摩学习的机会。

幺九放下手中的药液叮嘱另外一个实习生抽完，推上抢救车，就往三号房赶去。

“让一让！”

幺九挤开人群将门关好。

值班医生杨开始发号施令。

“关门，清场，准备吸痰器！”

幺九负责清场，陈护士准备吸痰用物。

幺九：“家属！麻烦您出去一下，现在我们要开始抢救了！”

幺九劝退的人是三号小女孩儿的小姨，据说还是个在读大学生，现在却是梨花带雨，不肯离去。

几乎是幺九连拉带吼，好说歹说才把病人家属请了出去。

杨医生先是观察了病人的瞳孔，又听了听病人的心肺。

“吸痰！开放静脉通道。”

他是一丝不苟的人，说话简介明了，已经和陈护士搭档了五六年了。

幺九只能站在一旁，因为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站着，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了，这是个难得的观看学习机会，冷静是一个医务工作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小号的吸痰管从病人的鼻腔、嘴巴中吸出白色的粘液痰，本已经昏迷的小女孩露出难受的表情，小女孩开始抽搐，双眼翻白。

“吸氧！镇静剂！”

陈护士熟练的扯掉抢救车的封条，快速的掰掉安倍瓶，用一毫升注射器抽出里面的液体，对着小孩子的上臂三角肌就是一扎。

快、准、狠。这是阿九对自己老师的评价。他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这样熟练帅气操作技能！

“阿九，吸氧，2毫升！”

幺九心想终于让自己动手了，尽管是一个简单的操作，可是幺九还是很高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抢救的过程。就像他第一次成功打针，第一次成功完成留置针穿刺，每一次进步都能收获喜悦。

许是镇静剂见了效果，小女孩不再抽搐，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陈护士和杨医生都松了一口气，像这种小抢救，在他们的职业生涯里不知道要遇到多少。

陈护士：“阿九！这是典型的高热惊厥症状抽搐，你明天回去看看书，回头我要考你的！”

幺九知道此间事了，后续的治疗可以交给当班护士了。

此时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阿九同学校实习医生，一个小个子带着圆框眼镜，她是阿九的同学廖薇，一同住在隔壁房间的人。

主任：“怎么样？”

杨医生：“惊厥抽搐，上了镇静剂！”

主任“我是问昨晚怎么样？”

值班护士：“昨晚没烧！”

主任对值班护士：“有人看见你早上趴在护士站睡觉，七点的体温没量吧？”

    值班护士弱弱地说道：“我五点量的....”

主任瞥了一眼杨医生没有再说话。

廖薇抱着的是三号病人的病例，主任拿过来翻看对着，身后的实习医生说道此类病情。

“三号病人，是肺炎.病理检验结果报告指出是由.........”

幺九在陈护士的视意下随她走出了房门。

陈护士“今天我们上A班，你九点半就开始排痰吧，十一点测量生命体征。”

幺九低头看了自己的帆布白鞋。

陈护士语重心长的说道：“生命体征测量很重要！”

这是值班护士从治疗室走了出来。

幺九认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