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说怪老头生病了,听家里人说他在医院每天吵着要回家,在知道病情之前他就哼哼着“大限已到,命不久矣”,知道病情不太严重以后他就嚷嚷着“回家休养,方是上策”,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舍不得花那些住院的钱。我给他打电话说了一大堆让他好好休养,别着急出院之类的话,他就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要我早点回家,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回答什么,便说了个“好”就挂了。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习惯他走这种抒情风,人一生病了就变得特别脆弱说得一点也没错,就像个小孩。
怪老头的学生时代过得特别艰苦,老了之后经常回忆他几十年前的读书史,他说他们那时候也寄宿,但总是吃不饱,又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得已只得趁夜黑风高的时候,去附近人家的地里去偷几根白萝卜,因为心虚加上害怕被别人发现,就只好在身上擦几下就往嘴里塞,吃完还得装作没事人似的爬回床上睡觉。每当他声情并茂地说完之后,就开始给我们这些听众灌鸡汤,大抵就是说要珍惜我们来之不易的幸福今天。
怪老头年轻的时候脾气非常火爆,再加上他是个极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封建人士,所以那时候只要家里孩子做错了点什么事,随手就赐给孩子一顿“大餐”,以至于后来家里孩子都不敢跟他亲近,基本都是两米开外。可是老了之后的怪老头成了孩子王,他儿子说是为了弥补他内心的愧疚,所以格外宠隔代人,附近的小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他也很少嫌他们闹腾。时光是件利器,把怪老头的棱角都磨平了。
怪老头喜欢一脸沉醉地坐在大门口拉二胡,尽管路过的人有时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却丝毫不介意,我常笑他说:"你就差一个碗了。"他总是不屑地摇摇头说:"你个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不是我一个不懂他,是我们整个一家人都不懂他。就算这样,他还是坚持自娱自乐。
怪老头有一口整齐得刺眼的假牙,吃饭前他总喜欢把假牙取下来,比基督教徒饭前祷告还要准时,我很纳闷带假牙不就是为了吃东西吗,怪老头就这样不留情面的把假牙的作用给否定了。以他的话来说他不像别人一样不服老,他在以他的方式享受老年生活。怪老头喜欢“玩偶遇”,每次我回去都会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到在“散步”的他,有人不分时间上午、下午、晚上都散步的呢?而且都是在我回家的那一天。特别是过年过节的时候,知道有亲戚朋友要来,他一大早就去岔路口等,制造“偶遇”的机会。
这个怪老头便是我的爷爷,虽不在翁身边,但愿翁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