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月醉
桃花――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匹意马,如果你不去回应它那么心情就久久难以平静,如果你回应了它,那么意味着你不得不放弃很多很多。
我紧紧地搂住小黑的脖子,如我那夜搂住他的脖子一样。
只是,小黑是马,而他却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啊!我究竟做错了些甚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我的小腿来回搓抚着小黑的腹部,如果此刻在我怀里的是他,那我就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了!
我恨不得我能融入他的身体之中,成为他血中之血,肉中之肉!可恨是那天杀的人,为何掏尽我的情感之后,竟不告而别?我一生只爱上过一个人,那就是他,那姓黄名药师的天杀的人。
为甚么偏偏会是他,为甚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他就象一场暴风,狠狠地卷走我的所有。
我的爱,我的幸福,我的命运,全系在他的身上了,他,他竟离开了我。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现在的我,活着却和死了一样,今天是怎么过得也不知道,明天来不来也无所谓,我只知道我背负了太多太多的昨天,生命中最灿烂的日子全在昨天,我怎能放下,怎肯放下?
我的今天和明天,只是灰烬。我的心,好空,好空,好痛,好痛!
我的发丝湿湿黏黏地贴在我的脸颊,我用手指把它拨到耳后。但是,我又该如何处置我那湿湿黏黏的思念呢?我住 在这阴暗冰冷的沼泽中已经好久了,好久没看到阳光。
我感觉好象在一口很深很深干涸的井中,伸出手只有感觉冰冷坚硬,没有一丝温柔。我是如何坠入这口井中的 呢,我完全不晓得。
我只知道,任凭我如何地跳跃,如何地攀爬,我始终逃不出这口井。我声嘶力竭地呼喊,也没有人会听到。我谁也不要听到,我只要他一个人听 到,但他听到吗?他听到吗?他永远听不到!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吗?
记得遇见他那时,是我成婚的第一年。
对于婚姻生活,我没有不快乐,也没有快乐。一切都在重复自己,今天抄袭昨天,婚前婚后都是平淡无奇。
我常纳闷,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婚姻吗?这就是人生吗?我已过了二十多年的村庄生活了,实在很厌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没什么不好,但我更想知道外面的江湖河山是何颜色。
丈夫是个避世的人,很少与友交往,平日深居简出,唯一的嗜好便是研习剑艺。我不晓武艺,丈夫却沉迷其中。
我想,丈夫了解剑多过了解我。我不甘心,为什么我只能过这种生活,为什么这就是我的命运?上天弄人,为甚么不让我在未婚前遇上黄药师,为何要我遇上他而爱上他?
他和我丈夫是结义兄弟,旧日常在一起切磋武艺。那日他来是要探访丈夫,同时见见“新娘子”。
我与丈夫成婚时,他并无出席。初次相见,他便是那副狂样,披头散发,衣不束带,嘴角永远带着一丝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一见我,便啧啧作声,笑道:桃花桃花,我说是人面胜桃花,更添三分娇羞,三分嫣然。他的眼睛放肆地看进我的眸子,我脸上一热,心头狂跳,急急垂下头来,不去望他。
他潇洒狂浪的行止,竟莫名地扰乱我心。酒席间,我偷偷地望了他三次,三次他都在笑吟吟地看着我。我的脸庞直烧到耳根下,久久不退。席间,他豪情尽发,抽出系在腰际的玉笛,说要吹奏一曲自谱的“碧海潮生曲”,说是迟来的贺礼。
然而,这一曲吹得一点也没有祝贺的意思,哀怨委婉,情动处仿如夜夜寒潮叠叠,冷透肺腑。我听得心头一抽,好象情人在向我倾诉他的断肠思念,伤魂凄戚。我再次望向他的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仿佛随时都会落泪,叫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怜悯。
但是,这一次,我并没有移开我的视线,因为我知道他并没有看见我。他的眼睛象是看着遥远遥远的地方,眼前是什么,他都无法意会。而我看进了他的眸里,那里是无边的荒凉旷野。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旁惶无助,象与双亲失散了的孩子。他不是不想离开那里,而是无法离开那里。也许,他更不舍得离开那里,所以宁愿忍受一切孤寂。那里有一片哀愁的丛林,丛林中满是忧伤的叶子。他在那里痴痴地等着。等着什么呢?一个人?一件事物?还是一场暴风雨?一曲未完,他的脸上竟淌下了两行泪,我见了禁不住一阵心痛,多想冲前去用衣袖将他的泪拭干。只是,丈夫在旁,我只能禁止自己这么做。曲终,他大喝一声痛快,一手把泪抹去,便坐下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从那时开始,那个晚上他没再说一句话,再吃任何东西,除了不停地喝酒。最后,他喝得酊酩大醉。他醉后不住地重复着那么一句“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听得出他有着极深痛苦,我好想陪在他身边安慰他。丈夫扶着醉薰薰的他进入客房,我只能远远痴痴望着,耳边回荡着他的隐约呢喃: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 . . . . .
我并不知道我爱不爱我的丈夫。他为人木讷,沉默寡言,毫无半点情趣。闲暇时,丈夫只爱练剑,从不与我去游历,或闲话家常。我和丈夫说话时,丈夫只是嗯嗯啊啊,或看着我微笑点头,没几次会与我调笑或耍花枪。
他总让我拿完所有主意,对生活锁事从不放在心上,他的世界只有剑艺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演独角戏,生存只为照顾他。虽然我有丈夫,可是我的心却还是非常寂寞。我之所以嫁给丈夫,是因为觉得他很爱我。但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他对我很好,我对他说的话,他都会默默地记住,然后一一达成我的愿望。有一回,我说我的屋顶上穿了一个洞,下雨时,总是滴滴哒哒的,吵得人心都烦死了。那时他只轻轻答应一声,没说什么,但我从市集回来时,他已把那洞补好了。我说我爱吃花生,每次他来看我,一定炒一包香喷喷的花生给我。又有一回我病了,他为我请大夫,买药熬药,为我张罗饮食衣着,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很感激他,心内也很感动。
他的深情,我是知道的,我也感到幸运,因为有人这么爱护自己,我愿意好好的照顾他。但,我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悸动的感觉。当他邀媒人向我提亲时,我想了想便答应了他。他的武功是数一数二的,在武林中很受人敬重,家中也薄有田地。如此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再要求的了。那时,我并没有想到,对着这个不懂取悦女子的男人,如何可斯守一生。
黄药师出现后,把这一切都打乱了。
黄药师的影子,总是不停的在我的心中翻腾。那漫不经心的笑,那狂浪的举止,那忧伤的眼神,那哀怨的笛声,自从那夜见了黄药师后,总是在我心中无端浮现,令我心乱如麻。
黄药师在我家住了下来,似乎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成日就和丈夫切磋武功,畅论武林事。丈夫对于武术甚是痴迷,谈起武术来就废寝忘食。但说起江湖轶闻,武林故事,大江南北,名山胜水,黄药师自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丈夫只有旁听份儿。我最爱煮一壶茶,弄几盘糕点,端到台上让他们吃,坐在一旁静静听黄药师那些珍闻趣事。
黄药师言语脱俗,引经据典,总让我投入他的谈论里,恨不得自己也到江湖饮马,游山历水。
黄药师最爱吃我的桂花糕,说我的桂花糕入口清香无比,松软适中,甜而不腻。又说我的茶煮得茶香四溢,甘而不涩,朝饮茶,昔可死矣。
我听了很窝心,真愿以后永远弄最好吃的糕与茶给他。渐渐,他那侃侃而谈的潇洒,指天笑骂的豪情,让我心头潮起潮落。不见他时,我不知所措,满怀失落。有时,他忽然静了下来,双目遥望,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落寞与潇瑟,让我补捉到。
到夜里,他总爱喝得醉薰薰地自外归来,然后坐在天井的石桌上,或对月高歌,或引笛独奏“碧海潮生曲”,或吟诗伤怀,为他的身影凭添孤清。我知道,他一定是为情所困。
我开始妒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能让这才情洋溢的江湖浪子梦萦魂牵?我曾暗里向丈夫探询,叫丈夫劝劝他别太自伤,但丈夫说黄药师性情孤傲,才艺超人,不喜旁人多问他的私情,但却也无须为他挂怀。他见识异常,艺高胆大,自会解套。我唯有作罢,不想太露痕迹。但看到黄药师这个样子,我真的非常心痛。
冥冥有数,在措手不及间,我一生中最无可挽回的一夜降临了。
生命中的光,在那夜尽数释放,从此生命便黯然无亮。
那夜,我至死无悔。冥冥中安排,丈夫那天启程赴江陵为朋友解围。黄药师没了对手练武,很早便出门去了。那一整个白昼,我在孤寂中渡过。到了午夜时分,我又听到黄药师寂寞的歌声。我不顾一切出了房,走到天井中,见到黄药师坐在石桌之上,正提着一大埕酒,往口中灌去。我心中一痛,冲口而出,黄大哥,你别喝那么多酒,那很伤身的。只见他抹干嘴角的酒水,仰天狂笑,说,我正伤心呢,管它伤不伤身。
我终于忍不住问,黄大哥,你是否有什么伤心事,可否说给我听听?虽然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出来,总好过你闷在心头,郁郁不欢。
他听后,手指把乱发往后一梳,狂笑道:伤心事?哈哈,什么是伤心事?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这就是伤心事了。说完,仰头把酒埕中的酒全往口中灌去。我不知可再说什么安慰他,心中一急,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把她忘记了?他把空埕摔到地上,眼神灼灼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嗫嚅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见你这么抑郁伤心,一定是为情所困吧。所以我,我 . . . . . . 他把眼神移到地上,喃喃说:为情所困,为情所困?你曾经为情所困吗?你知道什么是为情所困吗?我心头一阵狂跳,不敢望他,说,黄大哥,你喝醉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他轻蔑地笑一声,说,我醉了?我没醉。人们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为什么我还是感到那么清醒,痛苦那么地真实啊?为什么?他把脸埋在双掌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那时真的很后悔我的莽撞,把他的情绪给惹出来。
我忍不住轻轻抚着他的肩,说,黄大哥,你是个绝世的人才,以后一定可以找到如花美眷的。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往他脸上贴去,问:桃花,你会爱上我吗?
我似电击一般,心头狂跳不已,整个脸庞灼热难当。
我拼命摇头,说,不,不,我,我 . . . . . .
他望入我的眸里,我竟然移不开我的眼神,只听他说,你骗不到我的,我看得出来,你已经爱上了我。
我挣扎要走,颤抖着说,你,你胡说,你根本是喝醉了。
放开我,我要回房休息了。
他从桌上跳了下来,一伸猿臂,把我揽了入怀,往我的唇上吻去。
我初时心慌意乱,挣扎地躲着他的唇,但不知为何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和酒味,我不禁一阵昏眩,身体有一股酥麻的感觉,把心一横,就让他吻着我,姿意领略那温柔的滋味。然后,他抱起了我,进入他的房中。
仿佛那夜,才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与他缱绻缠绵,我神驰意荡,天地中的一切就在刹那圆融了,人间只有无尽的欢乐,没有黑暗。事后,我卧在他的胸口,恬静地睡去。当我醒来时,他已不在我的身边,我不禁感到一阵空茫。
一切是那么地真实,却又那么地虚幻。我所拥有的,竟在一瞬间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后那一整天,他都没有回来过。接下来的数天也没有。
我怀着忐忑的心,一边极渴望见到他,一边又害怕见到他会是怎么的一番情景。但,总是想见他的心比较强烈一些。我知道他很难面对丈夫,我也知道,他和我温存,不是因为他爱我,而是因为那夜他喝了酒,情怀激荡,渗入了其他情绪,如妒忌,报复,怨恨,以他率性而为的性情,他无法自制地与我情欲纠缠。
当他清醒时,他一定是悔恨不已,以他高傲的性格,更不敢面对我。
但我一点后悔的意思也没有,我不怪他,我爱上他,也是因为他的狂傲。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告诉他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会永远珍惜我和他的那一夜。
可是,他总不回来,让我牵肠挂肚,愁意悲绪,无从遣消。他问我什么是伤心事,什么是为情所困,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丈夫回来时,不忘带一包花生给我,让我感倒深深的愧疚。
丈夫注意到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不敢望丈夫,默默地摇头。丈夫接着问我,药师还在吗?他到那里去了?我心虚地说,我不知道,他,他几天没回来了。
丈夫有点奇怪,说,你不知道?随即想了想,就释怀了,说,那也不要紧,药师做事向来出人意表,说不定他今晚就会回来,他离开很多天了吗?我点头。
丈夫叹了口气,说,也许他到别的地方去游历了。我的身子一震,绝不希望这是真的,但心底有几分相信丈夫的话。
黄药师若真要躲开所有人,任谁也找不到他。他可能因为无法面对我,面对丈夫,就此避迹天涯,不复相见。
我心头一阵凄楚,背过丈夫,泫然落泪。上天何其残忍,给了我绚烂旖旎的情爱,却在我得到之后转眼夺去,让我痛彻心扉,胸口空荡荡的,行尸走肉地活着。我要那么的一点点爱,真的那么过份吗?还是我不应该拿的,拿了之后要付出一生的代价?我也不过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欲,为何我不能放纵自己,做一个我想做的人,爱一个我想爱的男人?我错在嫁一个爱我但我不爱他的人,爱一个我爱但他不爱我的人。无论面对哪一个,都注定是场悲剧。
一晚吃晚饭时,非常意外的,黄药师回来了。他出现时,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我见到他,心头剧震,筷子掉落到桌上。我想,我的脸色亦是苍白至极。丈夫朗笑说,药师回来了,快来坐下,桃儿,快添碗筷。
黄药师望着丈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杀,了,我。
丈夫一呆,茫然问,什么?黄药师双目如霜地望着丈夫,沉声说,杀了我,我与嫂子睡了,杀了我吧!我脑中轰然一响,心往谷底沉了下去。
丈夫涨红了脸,喝声,你,你够胆再说一遍!
黄药师闭上双目,说,我对不起你,我与嫂子睡了,请你痛快地下手!
丈夫目□欲裂,狠狠地瞪向我,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脸色惨白地看着丈夫,遍身冰冷乏力。
丈夫大声地问,是真的吗?你答我!
我再也受不了,泪水漱漱流下,掩脸痛泣。丈夫狂叫一声,奔去拔出挂在墙边的剑,闪电般向黄药师刺出。
我听见拔剑之声,心知不妙,抬头便见丈夫一剑刺向黄药师胸口,急叫道,不要杀他,是我自愿的!说时迟,那时快,剑已插入黄药师胸口。
再深些许,黄药师便要魂返黄泉了。剑锋不住在颤抖着。
堂上除了三人粗浊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更无其他声音。血泊泊地染红了黄药师的衣襟。蓦地,当啷一声,剑被抛到地上。黄药师你给我滚,不要让我再遇上你,不然我一定取你狗命,滚!丈夫暴喝。黄药师转过身子,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丈夫指着我,怒骂,你,贱人!我冷静地站了起来,用手把脸上的泪珠擦干,说,我也走,我对不起你,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丈夫掀翻桌子与怒叫的声音。
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见过丈夫。我追了出去,见到黄药师刚用布把创口扎紧,脚步踉跄地往大道上走去。我叫着他,药师,等我!他兀自向前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追上去,拦在他面前,望着他说,药师,带我走。
他脸无表情地望着我,仿佛不认识我那般,然后从我的身旁笔直走过。
我从背后揽住他的腰,说,不要这样对我,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带我走吧,我要永远跟在你身边。
他停住身子,深深一叹,说,嫂子,你回去吧,你丈夫是非常爱你的。那晚的事,是我害了你,说什么道歉,已于事无补。欠你的,我一生都还不了。我很清楚你丈夫的为人,待他气消了,他自会原谅你。
你的幸福还在原地等你,我是一个浪子,飘荡无根,跟着我,你不会有任何的幸福。我忍不住哭诉,药师,你知道吗?我已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愿意跟随。
无论你心底有没有我,我都愿意一辈子服侍你,照顾你。就算你爱的是另一个女子也好,我不会在意的。
他双手忽如铁锁般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揽在他腰间的手分开,摔掉,转过身来对我怒目而视,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吗?放着一个深爱你的男人不要,却要跟一个一点也不珍惜你的人,你疯了吗?为何要这样作贱自己?我嘶声叫道,是,是我疯了,我作贱自己,我已受够了。
要我每天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情愿就这么死去,胜过年复年月复月地对着他,自己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爱上你的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多么地痛苦,对于从前苦闷的生活我是多么地厌倦?我爱的是你,不是他!你就让我跟你走,好吗?两行情泪自我眼眶中流下,我满怀希望地凝视着黄药师,只盼他能被我的真情感动。
黄药师满脸茫然,仿佛不可置信的样子。缓缓地,他向我跪了下来,垂下头,沉声说,桃花,你放我走吧!对你,我只有满怀的欠疚,没有一丝的情意。我没想到你会爱上我,我一直以来只当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妻子,从来没有非份之想。那夜,我喝了酒,又翻开了许多心事,才会铸成大错。
你又知不知道,我醒来时是如何后悔得想撞墙而死?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妻子,我竟然,竟然 . . . . . .
我对朋友不忠不义,我不可原谅!我对你不但没有情意,看着你,我更会面对我的罪孽,背负更沉重的痛苦。我如何也不能与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在一起。况且,我心底已有一个人,今生今世也只有她一个人,我不会爱上你的。
你说你面对一个不爱的人,难过得想死,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不要让我背着这个枷锁走,好吗?我的脑中轰然一响,不断地回荡:你说你面对一个不爱的人,难过得想死,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的天地山川刹那间化为乌有!我怎可以逼他承受同样的折磨?我怎么没有想到他真的不爱我呢?我太天真了!我以为我豁然走出去,外面就是花花世界。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我一开始就走在悬崖边缘,豁出的一步,落在悬崖之外,就这样地堕落,跌个粉身碎骨。我整个人一瞬间被掏空了,身子虚荡荡地,双目勾直地向前走,越过黄药师,走入一片暗无天日的天地里。
从那刻起,我就害怕再见到阳光。我躲入一片丛林中,造起了简陋的小屋,与外界隔绝。我种菜采果养畜,粗糙地生活着,在阴暗中。
我无法面对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既然我得不倒最好的,我就要把自己毁灭!生命终究是一场虚无,包括曾经最触动我灵魂的那夜,也包括那一段苦闷的岁月。虚无的尽头就是痛苦,一切都不可得,人生又有何所谓?可是上天和其残忍,竟让我今天再度重逢黄药师。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好似不认识我的样子。
他消瘦了。我心中千万遍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我始终叫不出口。他毫无表情的脸,毫无眷恋、悲伤,甚至歉疚,好象忘了我这个人似的,在搜索记忆般望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喊我的名字?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多么地挂念着你吗?为什么你总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冰冻脆弱的心,被你粉碎了再粉碎。
有什么会比曾经深爱过的人的陌生目光更伤人?我又再一次崩溃了 . . . . . .
为这天杀的人!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背过身子,牵着小黑离开。
良久,我仿佛听到林中传来一道渗着极度悔恨的啸声,但我已无力回首 . . . . . .
我伏在马背上,狠狠地哭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除了哭又能做什么呢。
等待?等谁?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