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的创作向来很夸张,三分感伤常常放大成七分,淡淡的忧伤每每渲染成浓烈的颓丧,长吁短叹,哭天号地。其中比较经典的一个代表作,大概就是他在1921年出版的小说集《沉沦》了。
这部小说集使郁达夫突然“声名大噪”,这种连作家自己也感到惊奇的看似偶然的成功,其实仔细分析,便可以从时代语境里寻找原因。当时社会思想与政治的剧烈变革,渴望着“新奇”文学的出现,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也能容纳多元思想和伤感、“畸形”的艺术。我认为,即使没有郁达夫,五四的青年们也会热爱别的替他们倾泻苦闷的作家。
但是,为什么这个人却是郁达夫呢?究竟是时代选择了郁达夫,还是郁达夫选择了这个时代?我觉得,这和郁达夫的特殊的主观条件有关系。
在创作之前,郁达夫有着典型的现代作家的经历:出身于江南破落乡绅家庭,家境日下,仅供温饱;从小接受古典文化的教育,进学堂后又接触到了西方思想文化;一方面,被束缚在旧式婚姻的牢笼里,一方面,又有机会出国留学,特别是六日的生活环境更给了他广阔的文学空间。弱国子民的地位,发展了他的忧郁气质——这也许便是《沉沦》的情感准备。维新以后的日本的社会空气,使他特别容易从反礼教的意义上去接受西方学说——这是思想准备。他早年及留日时期的旧体诗写作,已经被人赞誉为“行家”或“方家”——这也许是《沉沦》的艺术准备。正因为他已经在诗里锻造了性情,锤炼了文思,润试了语言,所以在小说领域初次试笔时,便连茅盾也称他是“惊才绝艳”。(茅盾《读<倪焕之>》)
可以说,是时代需要和个人条件的汇合,才使诗人成为小说家,使郁达夫成为仅次于鲁迅的一代文学巨匠。而当我细细分析《沉沦》对郁达夫本人、对当时的文学界的社会意义时,又得到了这样一些感触。
《沉沦》几乎标志着郁达夫一个时期的风格的确立。那就是自我咏叹、感伤郁闷也不失清新。三篇小说里的主人公,年龄、经历不尽相同,思想、行为也略有差异,但他们的性格、心理、感情方式,却极其相似,连贯一体,不仅是同一种感伤青年的类型,而且是一个有独特个性的典型,这个人物一露面,就显得懦弱、多情;他不甘沉沦,拼命挣扎,诗一般梦一般的欲望每每破灭;他想洁身自好而又苦于情欲,他在探索理想又耽于伤感;绝望之余,他只能自杀,或者在病中呻吟……这好像是郁达夫在小说里直接出场,同时,实际上又超越了他自己。作家、虚拟作者、叙事主人公三者被有意无意的混淆着。这样的打破叙述常规的创作方式,让我不禁想起了当代诺奖获得者莫言,尤其是他的《生死疲劳》,里面的多重叙事人称的转换与此有些类似,不知是不是莫言有所借鉴,不过这只是笔者的一些猜测罢了,还请各位笑看不咎。
综上便是笔者对郁达夫的一些片面了解,由是观之,《沉沦》既是时代选择了郁达夫,又是郁达夫选择了这个时代。他注定是为那个时代而生,为五四青年苦吟怒吼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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