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十)

一年前的那个如血的夕阳里,夏克和喝醉酒的男人一同坠入湍急的河水中。后来那具被打捞上来的尸体,那个醉酒的男人,正是黎阳的亲生父亲。

黎阳和黎洛确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黎阳的父亲因为生意上的失败,将孩子托付给了黎阳的妈妈照顾。可是黎洛的亲生父亲很不满意,直到后来要求他改姓黎才同意黎阳过来一起住。

黎阳的童年回忆有些不堪回首。像是黎洛父亲那样的一个要脸面的人,对外面的人都说那是他和前妻的孩子。所以那时候在大人的世界看来黎阳是黎爸爸的亲生孩子,而只有真正到黎家玩耍的孩子才能感受的出来,黎家父母对黎阳的态度。

黎阳在黎家过得并不快乐,每天黎爸爸见了黎阳都是一脸冰冷。黎阳看得出来黎爸爸不喜欢自己,每天过的也是担惊受怕。黎阳的亲生父亲在送他到母亲这里来的时候对黎阳说:“爸爸不久就会把你接回去的,只是现在爸爸生意上不太顺利,小阳要乖啊。和妈妈一起好好生活。”黎阳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也是那些童年岁月里黎阳精神上的支撑。

“总有一天爸爸会接我回去的,那时候就不用再看着这个叔叔可怕的脸了。”这信念支撑了黎阳好多年。虽然后来黎爸爸去世了,黎阳依旧想着能有一天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黎爸爸不喜欢黎阳,养着妻子和别的男人的孩子让黎爸爸很不自在。心里的火不能对一个孩子发,于是夏爸爸就把这股怨气撒到了黎妈妈身上。

黎阳来了以后,黎爸爸经常在下班以后酗酒,然后就对黎妈妈拳打脚踢。每天酒醒以后黎爸爸都会对黎妈妈抱歉。可是在两个孩子的眼里,这是不可原谅的,前一夜的凶狠深深地烙印在孩子的心上。

黎阳变的更加沉默,黎洛也渐渐害怕起父亲。夜里听见父亲醉酒回来的脚步声,两个孩子都会陷入到深深的恐惧当中,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

孩子们对黎爸爸越来的恐惧,黎阳对亲生父亲的爱越来向往。可是后来黎阳亲生父亲的死亡无疑是宣告了黎阳这一生都不会再拥有父爱了。

那个夏天里绝望的不止夏达,还有另外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

黎阳失去了父亲,永远地失去了亲生父亲,那个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整个童年希望的父亲。而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夏克。黎阳恨夏克。

“既然是你拿走了我父亲的生命,那就应该用你的孩子的生命来交换才对。”黎阳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于是在那个夏达和小川本应该放假的周末里,黎阳去了夏达姑姑家,一场大火葬送了夏达姑姑姑父的生命,意外去补课的两个孩子逃过了一劫。

于是王然知道了顾南在那一天会和小川一起去公园玩,出现了后来王然故意刁难小川的场景。至于小川会在那一天死去,这是黎阳没想到的结果,对他来说甚至算得上一个惊喜。

小川死的时候,黎阳在外面与大叔合租房子。那时候大叔做出了一些奇怪的举动,有一天黎阳看见了大叔在屋子里对着一个孩子的照片哭泣。而照片上的孩子正是小川。黎阳对此惊讶不已。

“大叔,怎么了哭了?”黎阳试探着问。

“我的小儿子去世了……”大叔摸了把眼泪,悲伤地说。

黎阳一时因为惊讶瞳孔放大,随即一闪而过。可是夏克当时并没有看到黎阳的表情,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得知夏克还活在世上,黎阳惊讶之外更多的是痛恨。“凭什么我的父亲死了,而你还在这世上活着,还活得那么好。”黎阳心中仇恨的火焰越烧越烈。如果就这么杀了夏克,黎阳觉得便宜了他。要是让夏克再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或许会让他更痛苦。

有时候,痛不欲生会让一个人比死更难受。后来在夏达醉酒的夜晚里,黎阳借着和妹妹去老屋子取东西的名义去了夏达家的老屋,看见醉酒的少年,黎阳心中起了恶念:杀掉夏达。

夏达酒意朦胧,那天夜里向他挥木棍的人就是黎阳。昏了过去的夏达不知道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当黎阳想要再一次将手中的木棍挥向夏达的时候,听见了门外越来靠近的脚步声。黎阳一个转身躲到了靠门窗子的窗帘后面。

躲在窗帘后面的黎阳看见一个人进了屋子,透过地面上看见的那双脚能识得出来是一个中年男人。慢慢地男人走到了夏达的卧室,回首的一瞬间黎阳看见了夏克的面孔。瞬间黎阳的瞳孔又一次放大。

夏克接着去了夏达的房间,夏达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里夏克还没有发现昏倒在椅子另一边的夏达。借着从客厅里的灯发出来的微弱的光亮,夏克在摸索着寻找着他想要找的东西——保险赔偿单。

近乎于穷途末路的夏克,把最后想要翻身的希望寄托在这张薄薄的纸上了。于是他拼命的翻找着,隐约间夏达睁开双眼看见翻找东西的身影就是夏克了。

躲在窗帘后面的黎阳不小心撞到了窗子上摆着花盆,发出的声音很快让夏克注意到了。“谁?”在夏达房间里的夏克非常警觉,说着往客厅走去。黎阳听到了夏克往自己这边走的脚步声,慌慌忙忙地向着门口跑了出去。

开门的声音无疑已经向夏克说明了房子里还有人的事实。夏克没有立即去追逃跑了的黎阳。反而拉低了帽檐,裹了裹身上的外衣,也走出了屋子。黎阳在跑到外面的时候,看见了妹妹黎洛的出现。

黎洛在与黎阳的对话间,两人又看见了夏克遮遮掩掩地走过去。这便是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了。

至于后来,夏达去老屋见杀了夏妈妈逃跑以后的夏克时,夏达并没有选择报警。那个报警的电话是黎阳打的。

夏克最不想发生的发生了,在孩子面前进了监狱,后来的事实他也供认不讳。也许相对于活着,最后死刑的宣判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这是黎阳想要为死去的父亲想要报仇的结果。黎阳被抓获以后,并没有证据能说明小川的死和他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夏达姑姑家的纵火案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后来经过调查,繁琐的程序以后确定了黎阳与纵火案有关,可当黎阳当时还没有成年,后来法院对黎阳的行为做出了应有的判处。

接下来很长时间里的日子,黎阳将会在牢狱中慢慢度过若干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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