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哎哎,先别起来,缓会儿,不然会头痛。”说着阿泽把牛奶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过来帮我掩好被角。
“你啊你,怎么又跑到墓地去了,还喝了那么多酒,有点当妈的样子吗,也不怕玥儿醒来笑话你。”玥儿是我们的女儿,今年也已经四岁多了,有着和眼前男子一样的眉眼,但性格却像极了娇娇,一点也不像我。
“回来找不着你,便去寻你,钥儿说你去看小姑姑了,我便寻去了墓地,醉的不成个样子,女儿也不管了?” 阿泽继续埋怨道。
“阿泽·····我·····”我只觉得嗓子干哑,声带也被扯的疼,咽了咽口水,才发现是徒劳的,嗓子干的没有口水可咽。
“好了,先别说话,坐起来,先把牛奶喝了。”阿泽扶我起来,我靠在床头,他把牛奶放在我手里,静静的看着我。
“恩,是我最喜欢的纯奶的味道。”我朝他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头痛的厉害。
“我就出差了几天,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阿泽问我。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要出差半个月吗?”我突然想起来三天前阿泽的公司派他去香港谈一笔投资项目。
“还说呢,昨天接到你电话,听着语气就不对,怕你出了乱子,就提前回来了,投资人也没见着······”阿泽说着俯下身来,把脸枕到我腿上,看起来很疲惫。
“那公司怎么办,爸已经很久不打理公司了·····”我有些担忧的问,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用手轻轻的拂着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睡颜,如几年前我见到他时那般清爽明净。
“你知道吗,我又梦见娇娇了,梦里,她又唤我作小姐姐,说是有话想要与我说说,待我看清她的面容时,她又一直说救我救我·······”我自说自话,想着可能是最近一直在写关于娇娇的文章,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头痛已经好多了,我起身下床,把阿泽扶好,让他睡得舒服些,他又握住我的手,含糊不清的说;“我做好了早饭,在桌上,你吃完早饭,再去写文章·····”我只觉得两眼温热,这么多年,他一直照顾我如初。
吃完早餐,又看看了熟睡中的女儿,我决定再写一写,我的故人娇娇。
我从小生长在大山里,自小没了父亲,跟着母亲生活,听母亲说,父亲是在当年下乡支教时来到这里的,那时候外公还在,其实外公也没上几年学,但识得些字,总爱装装文化人,实际上外公也确实是个文化人,这与学历无关,若不是因为家境贫穷,外公指定是一代文豪,我想我能如此热爱文学,大抵是随了这血液。外公也能教学,仰仗着读的那几年书,终年守着大山里唯一的小学,后来还做了校长,家里都穷,学生自然少些,也没人肯来这大山里教书,除了父亲。母亲又是外公唯一的女儿,也识得些字,平日里帮着外公打理学堂,没有其他工职。
那时候父亲是住在母亲家的,下乡支教嘛,总得听分配,谁家愿意留,就主动留了。外公又喜读书人,便同村长主动要了人来。我想有时候人的缘分或许是明明之中注定好的了,注定了此生我得来这寻你。一来二去,生活得久了,父亲和母亲自然就走到了一起。生我时,父亲正好去挨家挨户的走访,劝着村民们让孩子受教育,走出这大山,傍晚在回来的途中遇到大雨,一不小心,脚下踩滑了跌进了山下,摔成了重伤。
一直到我落地,哭出声来,乡里乡亲才敢把这事告诉母亲,母亲听了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要往医院跑,外婆怎么拦也拦不住,索性叫了辆马车载她去,嘱咐着她好生照顾着自个身子,刚生完孩子·····。话还没说完,母亲就走了。
等母亲到镇上医院时,才发现外公也在,问情况,只见摇头。母亲就赶忙到父亲病床前,见父亲包扎的只剩下眼睛,瞬间哭成个泪人,外公也不劝,自个儿在一旁抹眼泪,这么些年他早把父亲当作自己的儿子了。
可父亲最终也没能醒来,在医院就去了,回来时,母亲整个人瘦了一圈,本来也不胖的她,现在仿佛是只剩下皮囊了。外公更是憔悴。见两人都沉默不语,外婆也不好问什么,我却不合时宜的哭了起来,母亲说那时你好像知道你父亲出事了,一连几天哭个不停······
我的记忆里母亲夜里总是失眠,所以晚饭前她总要喝些酒,以便夜里睡得安稳些。母亲喝酒时,话是最多的,我所知道的父亲的故事都是这么听来的,听了许多年也不腻,我喜欢母亲讲父亲时,眼里尽是温情,想必父亲确实是一个好的男子,不然母亲也不会在父亲走后,独自把我带大。
外公是在我两三岁时走的,走的那天据听说也下起了大雨,走的安详,走之前还拉着外婆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外婆提起时还说:你外公这辈子都没对我说过那么多话,说我跟了他,苦了这辈子了,下辈子啊,还要来寻我,要对我好些······说着外婆就笑了,继续道:你外公好像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大限,走之前都放心不下我,我哪里苦啊,他才是忙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文化人,那才苦嘞。在外婆眼里读书人都很苦,她总说读书人条条框框的规矩多,活的不自在,所以她觉得外公辛苦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文化人。
我心疼含辛茹苦把我带大的外婆跟母亲,两个女人在我心里有父亲般的伟岸,我总觉得母亲用尽了力气在爱我,照顾我,连同父亲的那份一起馈赠与我,所以即使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我也从不觉得自己有关于爱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