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深深(25)

25 旧病复发

我觉得好累,好想睡一觉;心里想着也许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都好了。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慢。

有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却并没有很真切……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我和蒋琳在我们喜欢的西餐厅吃饭。她终于抽出时间来陪我,却十分的八卦。

“快说说,你跟陈维杭在北京都干什么了?”蒋琳满眼都是八卦的星星。

“他忙他的,我玩我的呀,还能干什么?”

“怎么可能?就没点劲爆的?”

“我们见到周穆南了,算劲爆吗?”

“你们?”她真的有点意外了,“……你们是指你和陈维杭吗?”

“嗯。”

我跟她讲了空中咖啡馆的事。

她听的津津有味却迟迟不予置评。

我忍不住感叹:“琳琳,你说,陈维杭是不是上帝派来考验我的?”

上帝他老人家好像在考验我的定力。

“Oh, no. 你动心了。”蒋琳突然得到的结论。

如此荒唐。

我即刻反驳:“没有,怎么可能。我们是假扮的……”

“Nonsense!”她嗤之以鼻:“你自己信吗?男女之间,想演假戏还不得真做?你心自问,为什么让他住你家?又为什么跟他去他家?别说你自己同情心泛滥,鬼才信。”

“我们有约定的,谁动心了,游戏就结束了。”我竭力狡辩。

“所以你不承认?就为一直跟他这么玩下去?”蒋琳切中要害,赤裸裸的揭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说不过他,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谁知,她还要变本加厉:

“你对周穆南只是动了感情而已,而你对他,动心了。”

你对他动心了。

你对他动心了。

你对他动心了……

梦魇一般,无限循环。


因为昏厥,我没有看到陈维杭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没有看到他从外套里翻出手机时慌乱的手,没有听到他打电话叫救护车时颤抖的声音,也完全不记得他抱着我下楼梯时的躁动的的心跳。

我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护士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才把我安置在急诊的病房里,让一堆滴滴答答的仪器监视着我;再给我插上氧气管、扎上吊瓶,怕我跑了似的。不过话说回来,晕厥、心率失常加心包积液,两三个小时算是快的了。

凌晨两点五十分,年轻的男医生走出了急诊抢救室。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患者家属”陈维杭,快步向他走去。

陈维杭本来靠着墙,见医生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便站直了身体。

两个高大的男人气场势均力敌。一个迫切地想要知道某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答案,而另一个则是急切的想要质问。

质问者先。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情况多危险!”医生抓着陈维杭的领口将他推向墙壁,“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害她犯病?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救不活他了!“

陈维杭皱着眉看着这个情绪失控的医生:没有恼火,甚至没有不满。那些情绪都是此刻不必要的,此刻他最需要的是了解我的情况。他凭着与生俱来的冷静,从医生“差点”的说法中了解到我应该已经转危为安。同时,他还从这位医生诡异的情绪失控中判断出他是认识我的,而且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

陈维杭猜的没错。

这位医生叫林杨,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我们虽然做过过前后桌,但并不太熟。后来我们都考上了医大,又成了同班同学,才真的熟悉起来。后来我转学,而医大的课程又特别忙,我和他就很少联系了。我做梦都想不到他会选择心内科。这至少可以说明两点:一,他很聪明,能被这样高难度的专业录取;二,他很有责任心,敢于承担相关的高风险。不过显然,我们的林医生在情绪管理上,还要多修一修。

半晌,林杨终于冷静下来,问了些正经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苑婕是什么关系?”

陈维杭动了动被压在墙上的身体,林杨才想起松开压住他的手臂手让他站好。

“我是她的……朋友,租她的房子住。刚才发现她不太对劲,就给送来了。”

关于我们的关系,凭陈维杭这样的高手也要颇费点功夫才说得清楚,

林杨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冷静、利落,略显深沉。他自然地怀疑陈维杭说的我们所谓的朋友关系,租客什么的就更奇怪了。林杨可以断定,就凭后半夜送我来医院这件事,陈维杭跟我的关系就不知朋友这么简单。但他也很清楚,此时他再怎么追问陈维杭也不会多说,而这个答案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无关紧要。所以,他选择按照医院正常的程序,向眼前这位“家属”交代我的病情:

“她是心肌炎复发,急性的,刚才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症状。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在急诊的监护室,等到情况稳定了才能转到普通病房。你等一下先去办一下手续吧。”

尽管他已经有一些心理准备,但听到结果的时候陈威航还是有些惊讶。他应该是没想到我是真的去鬼门关晃了一圈。

“很严重吗?”陈维杭问了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不过,他又很快的恢复了理智,在林杨给他白眼之前问道:“我能先看看她吗?”

“她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今晚得留在急诊ICU,不能探视。等她转到普通病房你再来看她吧。”

“好吧。”陈维杭点点头,思绪一转,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是苑婕的……?”

“我是她同学。“也许碍于我的面子,林杨还是开口道歉:”刚才态度不太好,抱歉!”

“没事。”陈维杭大方地接受道歉。但他还是不死心,又问:”那有什么我能做的?“

本来他是要看到我才能安心的,可现在见不到,他就想做点什么来抚慰自己内心的不安。这就好比一个人种花,昨天刚施过肥,今天就不能再施肥了。但他又想在今天为它做点什么,所以就给花浇点水。

”你先去办手续吧,在二楼。“林杨本来说过一遍的,这会儿居然不介意再说一遍。

陈维杭仿佛得了什么恩旨,说了声:”好,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我在ICU病房睡了一天两夜。

第三天的清晨,我从梦中醒来。阳光洒在棉质的白被单上,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我可以清楚地辨认身边的一切:心电监控、氧气罩、吊针、护士、医生,没有家属,只有一排排的病床上危重的患者。

看来,我在重症监护室。

原来,这么严重。

我知道自己的病:急性心肌炎。说起来这个病算是我的老朋友了:第一次是父母过世的时候:经历了葬礼、后事,高三的我自己一个人倔强地在自己家住了不到一个月便病倒了。心肌炎,因为伤心过度。第二次是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心肌炎复发,因为过度疲劳。这是第三次,我又到该死的鬼门关转了一圈。

医院对于我来说是个相当熟悉的地方。因为父亲是医生,所以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他到医院玩。后来的两次住院,每次都超过一个月。

尽管如此,ICU我还真没来过。

我没想过自己会第三次发病。这一次,又不知道要住多久。


在这煞白的世界里,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的表情经历了一番复杂的变化,从惊讶,到欢喜,又迅速严肃起来。

我的这位久违了老同学,林杨医生,对我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怎么把自己弄到这儿来了?”

“嗯。”干涩沙哑的声音吓了我自己一跳,所以我用力清了清嗓子,才回答他说:“我怎么知道?”

声音好多了。可我并没有开心起来,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睡多久了?”

“三十个小时。”

林杨是看着手表回答我的,所以特别可信。看来,今年父亲母亲的忌日,我是已经错过了。

我心里的歉疚还没升腾起来,就被林杨打断了。

“跟送你来的人有关?”林杨居然还能把话题扯回来。

可惜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所以还问了声:“谁?”

“那个男的,长得也还不错,好像姓陈。你生病是不是因为他?”

原来是陈维杭送我来的——我还以为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个幻象。所以,我跟他说了要结束的话,也是真的。

“苑婕——”见我走神,林杨喊我,怕我又失去意识似的:“我好歹是你的主治医师,你态度能不能认真点!”

林杨了解我:面对这个病,我会格外的心不在焉,甚至是逃避。

但我心里也知道,此刻在林杨面前我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他是我的主治医生,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哪里有不认真了。你是我的主治医师?这么厉害,那就都交给你了,我放心。”

然而,林杨并没有被我的谄媚迷惑,反而火气更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怎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见他火气这么大,我只好装可怜、博同情,“我又不是故意的。”

林杨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点,语气忽然的缓和了下来,还透着些颓唐:“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救不活你了。我是因为你才学医的。可从我成为一生的第一天起我就祈祷着你别成为我的病人。可你还是来了。”

我有些惊讶,他是第一次跟我说这些。不知是我这个人,还是我少年时遇到的事情,影响了他对人生的选择。但不论如何,我都该感谢并认真对待他此刻坦诚的剖白。

我老实地收起了我的心不在焉,乖乖求饶:“我也不想啊。”

他叹气,“算了,你先休息吧,我跟ICU的主任说一下,一会儿就把你转到病房去。”

“好。”

没过多久,我就被推到了心胸内科的病房。

护士帮我换了新的吊针,借着药力,我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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