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以为晕车是基因自带,无法改变。从小就问到汽油味都恶心反胃,基本坐车必吐,冬天也要开窗透些新鲜空气,完全不能接受刹车,而且越豪华的车不舒服感越重。晕车药、风油精擦太阳穴、生姜贴肚脐等各种民间秘方,在我身上通通没用。还好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平时出行基本都靠火车,虽然火车也必须顺着列车行驶方向坐。
人生第一次坐公共汽车是高一,一个人去异地求学,军训太累不适应,请假买3小时大巴的票直接回家。那天不巧绕了农村的土路,从上车吐到下车,七荤八素。吐累了昏昏睡去,醒来发现头靠在旁边一个小姐姐肩上,不好意思地向她致歉,她却笑笑说没关系,看你很不舒服。
到了漳校,公交加上轮渡,更是痛苦。记得大一第一次和老乡回家,从轮渡到机场,她为了省钱带我坐公交,下车后甚至都等不及走到马路边缘,难过的在马路中央呕吐出来。好多次跟Z去厦门SM广场,往返两小时的公交加轮渡加公交,经常回漳校后只能在马路旁边蹲着缓一缓,狼狈至极。有一次回校晕车太累了,没有足够力气走回宿舍,只能在芙蓉湖边的草坪休息。我躺在Z的腿上,听他轻轻哼虫儿飞。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那是我记忆里最美的星光。
第一次有不晕车的惊喜是大三小学期,整个学院都被拉到软件园二期进行暑期实践,学校包车只负责单程,下班回校就要考公交。或许是去厦门坐公交多了适应了不少,或许是那天与Z吵架潜意识里觉得不能晕车,否则一个人没办法照顾自己。总之那是人生第一次没有后遗症地完成了超过一小时的车程。
晕车依然会反复,看天气,看路况。2012年去巴厘岛,天气热,盘山路,又赶上本地人传统节日,几乎整个岛上的人都走出门庆祝。我和Z包的taxi被各种摩托车夹的寸步难行,当然我也无可救药的吐到崩溃。对传说中最美落日金芭兰海滩的记忆,只剩下没有白城干净的沙滩,又贵又难吃的海鲜,晕倒躺在沙滩起不来的痛苦,还有一点对Z拖累的抱歉。但2014年璐结婚,朋友们一起去普陀山玩。渡轮晃了半小时,大部分人都招架不住。上岸后金哥哥问说受不了了吧,我说还好呀,在厦门坐两年船习惯了。他笑笑,感叹说,当年晕车的小姑娘也慢慢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要独立,要走很多地方,就算是基因的旧疾,也能适应进化。2017年一个人去肯尼亚马赛马拉大草原,坐着二等改装的小巴,一路沿着东非大裂谷的狭小山路,开到马赛马拉完全没有人为修建的土路,再两天的safari,追逐草原里自由自在的草原猛兽。四月不是safari的旺季,lodge里的亚洲面孔少之又少,非洲的雨季,夜晚略有寒意。白天safari,晚上就一个人窝在唯一有WiFi的大堂沙发里,与Z隔着时差视频,中央的大壁炉只剩些余烬,大堂的沙发上坐着各种肤色的游客,但独游的,唯我一人。忽然大堂里闯进一只牛,工作人员连忙喝止出去,可惜门只半开,转身太难,牛屁股卡在门口好一阵。神奇的非洲。
逆行坐车依然是我不敢尝试的挑战,直到今天。早高峰的公交车一向拥挤,只剩一个背对司机的位置。似乎有一点点温和过山车的感觉,也看到平日里没见过的其他乘客的脸。对面坐了一个很帅气的女孩子,短发短裤,只能通过没有喉结来判断性别。后来又有一个中发女生,带了Z送过我的Tiffany同款项链,拿了乳白色配麂皮的包包,封口的红色点亮了设计,很是特别,直到看到logo才判断出来是PARDA。新加坡的公交是安静而沉默的,逆坐可以看到一张张看似冷漠的脸,并猜想脸下面那些或平淡或惊天动地的故事。
最后一关——逆行坐车顺利通过,可以像到了终点的超级玛丽,拔下旗子,放烟火庆祝了。克服晕车的动力,不外乎是离开家,离开朋友,离开他。成长的路好孤独,日日夜夜都觉得自己像在云上飘,无依无靠,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