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人生的旅途上,别讓我们走得太快,因为许多美好的事物往往在匆匆忙忙中被遗落了。给我们一颗诗心,随时不忘拾掇一些美的片断,爱的亮光,歡笑和歌聲,好好将我们的生活编織得更加豐富美麗! 杏林子《生之歌》
六月二十四日夏至的一个晚上,诗君跟送行的弟弟话别后,坐上一辆的士到中环码头,再转渡轮去大角嘴码头汇合文彬,一起登上“星湖号”轮船,预计晚上十时启程往广州出发。这艘客轮比诗君见过他父亲的货轮要宽敞但也装修的朴素,普通船舱里的床位还是整洁舒适的。
船缓缓启航,诗君走上甲板,在农历十五的月光下,静静地听着海水拍打船沿的声音,感受着父亲终身以汪洋为伴的岁月。船取道由汲水门向西入珠江流域,所以有机会经过诗君住在香港岛上的家。当船渐渐远去繁盛的维多利亚港口驶进珠江口时,月光好像一盏圆圆的大盘,照亮着两岸漆黑的荒山。诗君挑了一张帆布椅子坐下,抬头仰望着密密麻麻的星空,知道在另一片海面上他的父亲也以星星作伴,渡过漫长的孤单。
翌日清晨七点左右船抵达广州,办理好简单的入境手续后,步出码头已经看到中国旅行社的接待人员带领他们去华侨饭店取火车票。由于他们目的地是杭州,休息片刻他们就离开饭店到街上逛。游览了中山纪念堂,在流花餐厅午餐。背着沉重的行囊,诗君突然感到全身酥软,文彬让他进去友谊商店休息一下,诗君从背包里找到母亲给他准备的一包苏打饼干,顿时恢复过来。休息后他们就回到火车站。这匆匆的停留广州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广东话原来跟香港讲的根本不一样。
上了开往杭州的硬卧车厢,感觉好闷热,乘客也很多。他们认识了两位对面的阿姨,一位生于广州,但派去上海工作;另一位生于上海,却被派往广州做事。前者是艺术学院的画师,后者是上海纺织厂的工人。她们也互不相识。此外,列车员对他们两个年轻人都十分照顾。车上的人都非常友善,除了普通话,还利用沪语跟诗君交谈。火车下午两点从广州开出,要翌日晚上八点才到达杭州。最初聊着天都没有感到什么,但列车实在开得太缓慢,另外车厢里的卫生设施都不好。望着车外风景一幅幅掠过,但时间却像停止了一样,车厢里没有空调,诗君觉得心也急起来简直是热上加热,活受罪。
这班是特别快车,经停站不多,一般相隔三至四个小时才靠站。诗君便趁机会下车走走,舒展筋骨。文彬却很有耐力,觉得在车上也挺舒适的。晚上降临,他们到餐车吃饭,人多酷热,他们草草吃了蛋炒饭便离开。比较之下,诗君感到在家里吃母亲做的黄埔蛋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那免治牛肉和泥着碎洋葱加上蕃茄酱的调味整个包裹在金黄色的鸡蛋饼里面,是家的味道。
他也懂得在大陆幅员广阔,都是通过铁路来连接,人民要出差都需要在火车上度过几个晚上,实在不容易。车厢里的风扇在车子行走时是关闭的,尤其是当车子经过山洞,黄土的时候,沙尘会迎风吹进车厢,令所有东西包括人都会披上一层黄沙,好难受。
火车终于抵达杭州,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突然下起雨,天气转凉快。从车站出来,中旅社派人员接他们去预定好的杭州华侨饭店。安顿好行李之后,他们立即到街上找吃的。但因为已经是九点多了,只找到附近一所甜品小吃店。品尝了冻红枣汤和小方蛋糕,他们觉得既平宜又好吃。
之后沿着西湖湖边散步回饭店。夜里的西湖下着微丝小雨,好宁静好迷离,把江南的烟雨朦胧展现得美丽极了。看到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对情侣。诗君想起刚刚新婚的姐姐,如果跟姐夫生在杭州,可能也会骑着单车在西湖边卿卿我我吧!回到饭店后,他们都十分疲累,洗澡后很快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他们正式展开杭州之旅。换过外汇兑换劵之后,诗君先到中旅社购买后天去上海的火车票。他打算在上海再买“上海号”的船票回香港。
他们走进了一家很简陋的东坡食馆吃早饭。诗君要了一碗榨菜肉片面,他发觉杭州的食品很适合自己的口味,所以每当找吃的时候诗君感到最开心。吃过早餐后,文彬到市区做印章,诗君便单独乘公交车去游览灵隐寺和岳坟,车上也是非常拥挤。他是在大雨中首次参观了这些景点,也没有心思拍照留念。中午和文彬汇合后,他们一道游孤山,平湖秋月,曲院风荷,断桥残雪和白堤。
诗君注意到有些男孩子是手牵手的走着,他以为他们是情侣,好学的文彬告诉他这只是革命友谊,不能用香港的价值观来判断。静謐的景色配合着灰蓝绿的人民服饰确实非常和谐,偶然也会看到一些女孩子穿着彩色的袜子蹬着塑料凉鞋蹲在路边休息着。
晚上也会看到一些不修边幅的年轻人骑着单车吹着口哨。他们住的华侨饭店附近也有许多商店,其中有一家冷饮店营业得最晚到十一点,还有现场表演歌曲,不过望进去,觉得品流复杂,他们也不敢进去怕惹麻烦。
翌日继续下着雨,他们爬到六和塔的每一层眺望杭州近郊和钱塘江的风景。在塔里诗君坐在其中一个窗台上文彬给他拍摄了一张侧面远眺的照片,窗外白雾笼罩。之后他们游玩了三潭印月,苏堤,湖心亭,花港观鱼。天气潮湿,经常下着绵绵细雨,但也頗美。
当天他们离开杭州,继续前行下一站。踏出火车站,诗君对上海的第一印象是很惊奇,因为比他想象中更拥挤。街上行人多到人碰人的,好像铜锣湾一样。那些上海市民比杭州的穿着摩登,他们还遇到过被误认为是当地人的经历。在上海只逗留了一天便离开了,虽然受外公吩咐,还是没有机会探访外公的好朋友,虽然知道他是住在火车站附近。
上海是个工商业发达的城市,街上商店林立,他们亦小心翼翼的随着地图走,游览了豫园、黄埔江滨、上海展览馆、人民广场等。诗君觉得最深刻的便是进食品店,因为每次他们看中了些新奇的食物,便试图买来吃,但过程也很费功夫。通常都是诗君到售票处用蹩脚的普通话或上海方言点吃的时候,“同志”明白了后便给钱;但有时候“同志”不肯卖给他们,因为他们没有粮票。他们也想了一些小计谋,大多不卖的都是一些糕点小店,因为规模小,很少外地人进去买东西,他们偏喜爱这些没有尝过的食品,于是他们便若无其事地指着要这要那,到结账的时候才说没有粮票。那些售货员既然放进了纸袋,也就算了。
他们从繁华的上海乘火车到镇江时,也碰到了些不寻常的遭遇。在火车上,突然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晕倒了,吓得他的妻子不知所措,后来召来了列车长。由于火车经过的地方多是乡间,所以不能立即停下来送院。车上又没有医生,最后唯有到了镇江才送院。在途中列车更险些进错了轨道,因为列车长到了他们出事的车厢,列车突然紧急刹住,认真紧张刺激。到了镇江车站,挑战便陆续而至,因为那事故,列车晚了半个小时才抵达,那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他们便赶快去找旅馆,因为他们买不到地图,便胡乱走了许多冤枉路。上了公交车,车上情景真是苦不堪言,既要顾着行李的安全,又要争拥上车,再加上下雨,非常狼狈。到了华侨饭店后,发现那里简陋落后的很。后来他们被推荐去了较远的金山饭店,因为华侨饭店已经被包下来了,不予接待。他们既焦急地背着行李在漆黑的雨夜步行着,街边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关门了。还好等到他们找到了金山饭店后,算是苦尽甘来。眼前一亮,从来没有想象过在大陆会有那么豪华的酒店,尤其是在偏僻的郊区。
之后的几天里他们还游览了苏州和无锡。
诗君在旅途中给母亲与姐弟妹写了两封信。其中提到:
“在这里,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我想我还会再去大陆,因为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想到父亲只身在外工作多年,也真难为他了。我们只好尽自己的责任,认真地充实自己,为未来做好准备,来报答父母的辛苦。”
七月七日上午“上海号”把首次踏足大陆的诗君送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