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1944-1945(第七章)

我下令让他们还击,大龙一句话顶了回来:“娘的,李逃命,你狗日的叫我们打,你咋不射击呢?”“操,老子好歹以前是你的排长,经验比新来的那小子多多了。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他犹豫了一下,很没皮没脸地冒了一句:“当然是听新排长的!”

若不是现在正处于战斗中,我真想上去给他一脚。我悄悄地把头探了出去,准备对日本人放黑枪。但我刚刚干掉了一个步兵,八九发三八式子弹就飞过来了。我只好缩回来,不再动。日本步兵以三角队形一步步逼近。走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斥候(侦查兵),手里是一支三八式步骑枪,这是标准型三八式步枪的短枪版。但和三八式一样也是五发装弹,手动拉栓上膛。由于枪管短,在精度方面甚至还不如标准型三八式。但携带着可就比三八式轻多了,很适合侦察兵使用。我开始琢磨这仗怎么打。可我那该死的令人琢磨不透的排长居然一反上午攻城时畏缩的态度,举起汤姆逊对着日军就是一梭子扫射。日军猝不及防,被他打倒了五六个。我那个排长简直是不会打仗。冲锋枪(手提机关枪)从来不打短点射,都打的是长连发。子弹基本上都往天上飞。口焰也很大。打不死几个不说还极其暴露位置。这是自杀打法,因为日军步兵单兵的射击精度很高。你没打死几个人反就被他们的人给打死了。一般用冲锋枪打这种连发的人,会被我们老兵用一个词来形容:傻逼。

他果不其然的招来了日军的火力。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火力全往他那边招呼了,我这边就有了空档。我抓住这个机会,又打倒了两个步兵,包括那个日军斥侯。我和他成功吸引了日军的全部注意。让马扩军得以逮到机会架好他的捷克式轻机枪。他的临时副射手史八月伏在他旁边用步枪为他精确掩护。我们终于有了支援火力,尽管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我的那个排长又探出身子,倾泻完了那个弹匣的子弹,打死三个。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看着他。在当时我对他的印象极其不好不只是因为他接替了我的位置我感到愤怒与嫉妒,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蠢,不会指挥,蠢到一种境界,简直与新兵无异。他的指挥方式很死板。甚至比战术已经很死板的日军还要死板。严格按照国军的步兵守则来,没有丝毫变数。如同纸上谈兵的赵括。他的这种方式在真正的战场上是没有任何的生存空间的,他在带领我们自杀。以一种不失面子的方式自杀。但这终归是自杀。我坚信他是把三民主义当成信仰的。党国已经成了深入他骨髓一部分,在他的眼里,党即是国,国即是党。他不允许任何人来侮辱他的信仰。之前他和霸得蛮的那一架就是佐证。我看着他用冲锋枪射击,看得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开始纠正他:“我的好排长啊,冲锋枪不是这么打的啊!不能这么三点一线地瞄,这是步枪的打法!冲锋枪只能概略地打,别瞄头,瞄头打不着几个,要瞄准敌人的腰,这样子弹才会飘到头上,最好抵住腰打,离近了打,冲锋移动的时候打。这样才能发挥冲锋枪的最大效能。不然它为啥叫这么个名,你这么打没用的!”在训话的时候我甚至忘了谁是排长,谁是士兵。他也忘了。他开始听我的话,子弹命中率立马大大提高。他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很自信。我也笑了。我自认为枪法还不错,看到有人在我的指点下枪法变得更好,我也感到很开心。我开始认真起来,战斗在那一瞬间似乎变成了一堂射击教学课:“嘿!别打你那连发啦!短点,短点懂吗?一扣扳机,不要扣得那么死,扣一下就松,一次射出两三发子弹,这么干效率才高,才精准。懂了吗?”他专心的开始射击了起来。这下他准头好多了。那两个小队的日军开始往后撤,毕竟他们的兵力没有多。转而多叫了两个机枪小组,用三个机枪小组的火力压制住了我们,他们则躲在机枪组后面对我们精确射击。距离远反倒把三八式步枪远距离射击精准的优势体现了出来。鬼子手炮小组也到了,开始向我们丢小手炮的炮弹。我开始沉不住气了,向我那排长继续大吼:“咱们排要支撑不住了,其他排呢?叫他们赶来支援!”这时候我们排的三个机枪手已经全部顶上去了。我们和鬼子呈对峙态势。我一边躲着手炮炮弹,一边谋划着干鬼子的方法。

我对着所有人命令:“所有人!”我特意瞟了一眼我的排长,他默许。“所有人,装好子弹,跟着我!”我心里有了主意。我领着我的老一班人马,带上了余亦飞,一群人溜着墙根摸上了其中一座房子的房顶,我分析后发现,这里是个“O”型布局,我们摸上的房子处于中间,四周四通八达,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掏日军屁眼。我带了一个机枪手,剩下两个打援。我们悄无声息地跳下房顶,绕到日军背后。我将缴获的日本手雷拉了栓,在钢盔上敲一下打开二道保险,这是日本手雷麻烦的地方。我把手雷在手中捏了几秒后抛出,手雷凌空爆炸,弹片杀死了不少日军,他们急忙分出人手来顾我们这头。现在他们腹背受敌,我们所有人都认定了我们终将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但我忘了,战场上有无限的变数。

我们右后方的胡同中窜出了另一队日军,他们快速展开,用机枪攒射攻击,一发跳弹横着嵌入了我那残破的军服,高温灼开了布料,我的皮肤立马出现了水泡,我抠出那发跳弹,我不管我那些同僚了,我只顾自己活命,我逃跑了,与我同行的是大龙、霸得蛮这些人。只有余亦飞坚守着,还一边吵吵:“不要逃跑,坚守防线,违命者当场军法枪决!”但随即他也明白是别想靠我们固防打退日军了,便也咬咬牙跟了过来。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一个排的人被十几个日军追着跑。

我们逃出出后,只剩了不到十个人,大龙受了伤,我的威信扫地,全军几乎尽墨,马扩军和几个我们的老相识依旧完好,但我们一个排现在就剩了我们几个,这很邪门,因此我依旧悲伤并开心着,尽管我没把这表露在脸上,悲伤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弟兄,开心则因为那些我熟识甚至有些厌烦的兵油子还厚着脸皮地活着。

我们败了,败在我们自认为一定能赢得战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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