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寒冬,没有冰雪,没有狂风,却冷得入骨入髓。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都披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一只只笨拙的小企鹅。
她双手插进兜里,冷得直发抖,却依然站在角落里眺望着车站的大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过去打招呼,只是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揉了揉通红的鼻子,不停地对着冰冷的手哈气,想得到一丝丝的温暖。她的眼眶泛红,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那天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掠过。
他说,我一无所有,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一点多余的积蓄,我给不了你幸福。
他说,我想去北方闯一闯,但是我不能带上你,因为我看不了你在我眼皮底下吃苦。
他说,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这一去前路茫茫,无法预料归期,你也不要等我。
他说,我们这三年,攒了无数的车票,熬过了时间,熬过了距离,却终熬不过现实。
他说,我们就不告别了,我怕我看见你,没有勇气再跨出这一步,再提起行囊远行。
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她也知道,她能够做的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离开,不成为他的羁绊。
许久之后,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就回了房间。
她平静得像个没心的木偶,似乎砸一块巨石下去,心湖也激荡不起半点涟漪。
她开始恢复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剧,一个人逛街,一个人逛公园。
她自动屏蔽他的所有动态,不去看他的QQ,不去看他的微信,不去看他的微博。
她笃定二十几年养成的习惯,断然是不会输给一个短暂的三年的。
可是,她一个月无波无澜的生活,却被一个意外给打破了。
那一晚,她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慌乱之际,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他匆匆赶来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他脸上担忧的表情。
她猛然意识到,那个人已经像一本书一样,从她满满的书架里,悄无声息地抽走了。
那刻的认知,把她这段时间里所积攒的平静思绪击得溃不成军。她像个受了伤的孩子,抱着自己摔伤的腿,坐在台阶上放声大哭。
那一夜之后,她再也无法入眠,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散布着他熟悉的影子。
阳台上,他指着她新买的盆栽,笑着对她说,你自己都养不了,这盆栽要能养活就是个奇迹。
沙发上,他陪着她看他不喜欢的肥皂剧,时不时调侃道:剧情没点逻辑,编辑脑洞真大。
厨房里,他全神贯注地做着她喜欢的小龙虾,得意道:吃过我做的,外面的再也入不了你的胃。
门口旁,他拎着她的跑步鞋,不停地催促她,“你免疫力这么差,再不锻炼,老了肯定一身病。”
……
所有被埋藏的记忆,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把她淹没,她几乎溺毙在不经意的过往里。
原来,她不是不在意,她不是没有心,只是她的心藏在了很深很深的泥土里,一拔起来便是连根带枝。
她的日子似乎没办法正常,不管身在何处,她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每次坐地铁,人流一波一波地涌进来,她都会被推到了角落里,甚至成夹心饼干。
她就会想起他,每次坐地铁他都像盾牌一样横在她面前,为她挡掉了所有的拥挤。
每次去吃饭,她都不像是南方的妹子,总爱点一些超级重口味的菜,都要吃得特别辣。
她就会想起他,每次点辣的时候,他都会焦急地跟老板说,不要放太辣,她胃不好。
每次夜晚加班,她都要走很长一段路才到地铁口,那段路的行人总是寥寥无几。
她就会想起他,他知道她害怕,一到点总是站在那根白色的路灯,巴巴地等着她下班。
可如今,他远在2115公里之外的北方,她再也看不见他,再也也摸不到他,她只能悄无声息地想念着他。
她想,他们这一生就是两条平行线,只会越走越远,再无相交的可能。
那天,她像是往常一样加班,刚走出公司大门,便看见路灯下熟悉的身影。
他拉着个行李箱,倚着白色的路灯,还是像以前一样巴巴地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咧开嘴,看着她傻笑。
她开始以为,那只是她眼花,直到他站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时,她才感觉到真实的温度。
后来,她问起他,你不是说要去北方闯闯的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他说,没有你的生活,我就像是没有了喜怒哀乐,是个只会加班的工作机器。
他说,没有你的生活,北方的寒冬特别难熬,再美的冰霜雪景也是一片寂寥。
他说,最重要的是,听说你过得不好,身边没有人照顾,我要回来照顾你。
他说,我们兜兜转转,聚散离合,所幸是你,从此山河过往皆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