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我去参加青果的葬礼。

婚礼我参加得很多，但是葬礼很少。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农村，葬礼可不是一件应该发生在16岁姑娘身上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青果为什么会自杀，但是听说她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她的父母看起来悲痛欲绝，她的两个弟弟也都哭成了泪人。我看到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大男孩，他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有人告诉我，那就是孩子的爸爸，是他害得青果轻生的。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在葬礼期间，好几次青果的父亲冲过去想打他，但是被几个人拉住了。当葬礼结束，我和他坐在小巷口聊天时，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了另一个故事。

男孩名叫阿东，是青果的邻居。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

青果的性格比较软弱，以前在学校里就有人经常欺负她。

有一次我看见几个男生把她的书撕碎了，要她一片片粘起来。气得我立刻冲上去揪住他们衣领就往墙上撞。阿东说，那些混蛋马上求饶了，但过几天还是看到青果的书包被扔下楼，抽屉里有腐烂的蟑螂尸体。

她从来不告诉爸妈，阿东补充道，你别看他们哭得那么起劲，其实他们平时一点也不管她。

我问阿东，那青果被欺负成这样，老师都不管的吗？

老师？阿东轻蔑地一笑，吐了一口烟，脸色变得冷漠。老师都是废人，他们拿了红包还会对你好些，没油水，谁管你死活？

阿东嘴里又吐了一口烟，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

沉默良久，我准备起身走了。阿东忽然说，对了，不论你信不信，但是青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我看你到城里读过书，是个明白人，才跟你说的。

那是谁的？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会自杀？

阿东忽然脸色沉重，仿佛心中隐隐作痛。他说，我只负责尽力保护她，如果你想知道是谁，就去这个地方吧。阿东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个地址。如果见着人了，告诉他，他欠下的债，早晚有一天是要还的。

我跟阿东道别，然后开始了回城之旅。奇怪的是，纸条上的这个地址，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回到城里，我立马接到死党小亮的电话。电话那头小亮正因为将要结婚而兴奋不已，完了还不忘加一句，二货，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当我的伴郎啊。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啊，我刚参加完一个远亲的葬礼，做不了你伴郎了，下次吧。

下次你妹啊，没有下次啦。小亮骂骂咧咧。

安啦安啦，我一定会去的，等着收份子钱吧你。说完挂断了电话。真是世事无常，这边刚有人办完丧事，另一边就有人办喜事。

看着手中的纸条，我其实很犹豫。

但是出于好奇心，我还是往着纸条上的这个地址去找了。然而找到最后，我竟发现那个地址……

是的，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他家以前的旧址。

我立马打电话过去，尽量平静地说，问个事，你老实告诉我，你认识一个叫青果的女孩子吗？

他很快就回答了，不认识啊，怎么了啊？

你真的不认识？是个16岁的女孩子。

什么16岁的女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我老婆以外，其他女的在我眼里都是凤姐。

你丫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问这个干嘛？要给我介绍美女吗？他已经被我问得没脾气了。

没事啦，我挂了啊。

真是奇怪，难道是地址出错了？但是想起阿东认真的眼神，以及把纸条随身带着的谨慎，总觉得不会是不小心写错的地址。

事情就这么被耽搁住了。一个月后，我参加了小亮的婚礼，婚礼上他跟新娘宛如一对绝配的璧人，当他一脸激动地凝视着新娘，情不自禁地拥吻了她，新娘也流下了幸福的泪水。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感动于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惜，有一个人被牺牲掉了。坐在我旁边的双双感叹道。她是小亮的妹妹，也是我最近一直在追求的对象。

什么？谁被牺牲掉了？我不解地问。

没什么，一个曾经跟我哥网恋过，然后又被他抛弃的女孩。双双不屑地说。

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忙问，那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呢？

谁知道呢？双双无奈地摊手，可能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吧。

小亮站在台上，看着美若天仙的新娘。心里忽然回想起一个月前的一次通话。

问个事，你老实告诉我，你认识一个叫青果的女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