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情让我陪你走下去-短篇小说

是爱情让我陪你走下去

2015年初,张健打电话告诉我他回老家相亲了,双方都谈好了过几天就定亲。我一半是祝福,祝福他终于摆脱单身的日子;一半是难受,内心微妙的情绪变化在提醒我,我一直在惦记着他。

好几天,我给学生们上课也不专心,做事好像六神无主似的,常常做错事。“去吧。”最后,我对镜子里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是时候应该给我们两人多年的感情下一个定论和名分。于是我不顾校长的反对和挽留(包括升职加薪),带着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收拾了行李箱,辞掉看似公务员般稳定好待遇的教师工作,赶到了四川。

五年前,大四的我在夜总会实习,就认识了张健。那时候我对他还没有任何好感,他只不过是一个小混混,手臂上的纹身让我强化了对他的第一印象。一天晚上下班,已经是深夜了,当我下车后准备回家,路过一个小巷子时,三个把头发染黄的青年把我拉进小树林。其中一个用毛巾捂着我嘴巴,一人用强有力的双臂抱着我的双腿。我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他们按着我的脑袋,撕扯我的裤子。

这时候张健出现了,尽管他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但因为三个黄毛做贼心虚,而且张健边打边骂,老虎咆哮似的嗓喉。这场战争中,虽然张健赢了,也救下了我。但他腹部被捅伤了。因为打斗中被刺激到的黄毛抡起腰后插在皮带的小刀拿了出来,其中两个人困住张健,另一个挥着小刀。张健先是手臂被轻微割伤,也将一个人的头发连同头皮抓了一大半。黄毛们害怕引起路过的人的注意,很快就跑了。

张健挨着一棵树缓缓坐了下来,左手按着腹部。我还心有余悸,眼角挂泪,怯怯的在一边看着他。只见张健右手摸着裤袋,掏出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来,但盒子却从他无力的右手中掉了下去。

“小妞,过来一下。”张健喘着粗气对我说。

我不敢动身。

“我他妈救了你,你要见死不救吗?”张健有气无力的骂着。

我瑟瑟缩缩的走了过去,看见那个盒子是一包香烟,双喜牌。

“帮我拿一支烟。”

我按照吩咐帮他抽出一支香烟,放在他口边,让他叼着。“火机在裤袋。”他说,香烟也跟着跳了跳。我摸了摸他裤袋,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火机,替他点上火。张健困难的吸着烟,半带着咳嗽。我看着血不断的从他左手手缝流出来,眼泪纷纷坠下,慌乱拿起手机拨打了120电话。

张健躺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因为我还是在实习期,没有太多的薪水,我把积蓄都拿了出来,剩下的张健自己出。我对他说了千次万次的感谢,他就一句:“没啥,记得帮我买几包烟就好啦。”

张建和我是同一个小区,因此那晚上他发现了我并且救下了我。

“你最好报警,就算警方查不到人也没关系,起码有备案。”张健说。

后来我辞了那份工作,因为张健的劝诫,而我也知道不仅是归家时间太晚不安全,这份职业本身就不太安全和光荣。我也时常买些水果去他家,几乎所有的男人的房间都是邋遢的。他房间乱的要死,臭袜子一大堆,衣服也随便乱堆着。

“本想着这两天洗的,又给忘了。”张健笑哈哈的解释。

我也曾给他打理过两次,但是他房间的臭味实在太大了。“有没有搞错!”我捏着鼻子,说。“才几天没过来,就乱成这样子”。

张健嗅了嗅,说:“哪有什么臭味?”

我对他说:“你应该找个伴,因为有女朋友的男人,房间基本不会太乱。”

张健哈哈的大笑:“乡下的爸妈也催我结婚呢,他们想娃子想疯了。”

张健虽然为人粗鲁,但性格豪爽,而且记性特别好。比如我喜欢吃葱和香菜,但前者只搭配肉,后者搭配汤。我喜欢吃芹菜和南瓜,喜欢葡挞,不喜欢苹果和葡萄。张健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就是靠这副好记性获得了上头和朋友,同事的赞赏。

张健是做什么的呢?

保安队长。

在一次同事聚会中,张健喝多了,吻了一下我。忽然之间我听到了心里那个住着的小人对我说:“吻过去。”从那晚过后,我就喜欢上了张健。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而是他的那毫无戒心的笑声,常常萦绕在我的生活当中。我每见的一个人里,都暗藏着他的影子。虽然我们彼此都把对方定义在了好朋友,哥们的范围内。

张健的生活世界就是义气和兄弟组成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哦,对,我也是他的兄弟之一。他和他的兄弟朋友喝酒吃饭时,常常带上我。张健对我说:“出门在外,多结交朋友多一条路。”这就是他的世界观。我常常抗拒他施压给我的思想,我希望能有更好的世界,更大的舞台给我发挥,而不是困在这个小城市里。当张健沉溺在他的世界中,对我的渴求熟视无睹时,我也决定压抑住对张健微妙的感情萌芽,离开了那个地方。

后来我来到了上海,凭着自己的文凭和学识找到了一份教师职位。逢年过节,张健也会给我打电话,有时候给我寄一些东西,是他乡下爸妈给他送去的土鸡蛋。张健说大城市里的鸡蛋哪有乡下土鸡蛋那么好营养。有时候他会说真想你啊,你不在身边,我连一个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我仍是压抑住心底狂热想要见他的冲动。我拼命告诉自己我对他的好感都是错觉,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那些无眠之夜,我是为谁辗转反侧睡不着呢?我又是为谁而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呢?

但五年过去了,有关他的一切仍是如潮涌一般袭击着我干燥如沙滩的日常生活。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他,也在逃避我对他最真实的情感。

第二节:

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熟悉是因为当初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这个城市里悉数上演,陌生则是两人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下机时已经傍晚了,我坐着出租车离开,在江边的行人道上,有小贩摆摊着,有情侣在漫步,有游人在拍照。正遇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路面上委婉如蛇一般的车龙,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吵着让人心烦。

一对流浪歌手组合抱着吉他,弹唱着齐秦的《大约在冬季》。我摇下车窗,仔细的听着清爽的歌声“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唱毕,流浪歌手弯腰道谢留下买唱钱的行人。

我刚到达广场时,张健正穿着毛大衣等候着我。一下车,就给我一个亲切的拥抱。他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有点扎人的感觉。他从车尾箱拉下我沉沉的行李箱,问我付了车费没。我说没。然后他给了司机一百元,司机找回二十元。

“得知你要回来的消息,我好几天都睡不着呢。”张健笑道。他整张脸,就牙齿白。笑起来,就像黑人广告里的代言人。

“是吗?”我说。

“是突然想我了吧?”张健鸣鸣得意。

“是啊,那又怎样?”我说。

张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直在他眼中,我都是含蓄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想你了。”我大声说。

“哎哟,这几年彤彤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啊。”张健大惊小怪的。

“你好像还不开心似的。”

“瞎说,你大老远来看我,我这做大哥的怎么能不开心?”张健又露出他白白的牙齿,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说道:“今晚我们叫上一帮兄弟好好庆祝。”

当晚,张健叫来了三个交心的兄弟,在大排档点了几个菜,两打啤酒。直到深夜十二点,他的三个兄弟要上班了,得提前离开。只留下我和张健,抑或是他们都知道我和张健之间的暧昧不明的关系,去上班只不过是给我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张健又点了三瓶啤酒,边喝边说最近发生的烦心事,他说我不在的这几年来,他过得好苦闷,什么事都是憋在心里,他也不想跟别人说。

“你的兄弟呢?”我说。

“兄弟只是要来喝酒寻开心的,心底话是要给懂的人说。”醉后的张健,多愁善感起来。

“你相亲怎么样了?”我直奔主题。我知道今晚不借着酒力说出来,也许明天清醒过后,我就没有那个勇气再说这些了。

“呵呵,能怎么样?”张健一脸随便的态度。

“那就是怎么样?”我恼了,抢走他手中的酒。

“爸妈喜欢就好,我没什么所谓。”张健这样回答。

我知道张健爸妈身体并不太好,他是唯一的儿子,在伦理道德盛行的乡下,最大的罪名莫过于不孝顺了。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凭着父母的喜好来决定啊。

我被这句话哽住了,也不知道往下再说些什么好,拿起啤酒就喝。张健见状,生气的夺过啤酒,斥道:“你是这样当老师的?”

“有规定老师不能喝酒吗?”我反问。

“难得见上你一面,干嘛气氛有点不对?”

“我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啊?”张健问。也不知道他真醉还是假醉,难道他听不出我话里有话吗?抑或还是要我大声的说,我喜欢你,这样子才行?

“因为你啊。”我骂道。

“哎哟,我的老大,你这话……”

“就是你。”我红着眼,就快哭了出来。“你要结婚了。”

“哎呦……”张健第一次看见我哭,也慌了。

“这下你开心了吧?”我拭去眼角的眼泪。

张健拥我在怀中,用手抚着我的脑袋,说:“彤彤,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我配不上你,我是个大老粗,你知道吗?我不敢对你说,是因为害怕耽误了你。”然后他摊开手掌,让我看。“看见上面厚厚的茧了吗?我连摸你一下脸都不敢,我怕弄疼了你。”

“你就自尊心强。”

“你的自尊心就不强?”张健用半带讽刺半是玩笑的口吻说。

“那你怎么处置乡下说好的婚事?”我问。

张健捧着我的脸,说:“从前你说的话我都依你,因为你是我妹妹。现在我还是什么话都依你,但我不希望你是以妹妹的身份来命令我。”

“那是什么身份?”我撅着嘴。

“你嫌弃我穷吗?”

我摇头。

“那你嫌弃我这个土鳖子吗?”

我再摇头。

“那你会讨厌我身边的一帮损友吗?”

我摇头,说:“是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那你觉得当我老婆委屈吗?”此刻,张健的眼睛充满真诚。我想,在清醒的时候,这一定是张健这个大老粗羞于说出的话,他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我摇头。“你有没有喝醉?”

“醉了。”张健说,顿了顿:“但酒后吐真言。我想现在不说,以后真的没机会说了。我这辈子错过很多东西,那都是我自己没努力去争取,但现在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我手中溜走。”

五年了,我一直在等这句话。张健,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自己只是你的好哥们,你的兄弟,你的妹妹。我们彼此错过了五年,这一次再错过,就是一辈子了。

“做我老婆好吗?”张健温柔的吻我,说。

“好。”

张健再次拥我入怀,紧紧的搂住我。

半响,张健说:“我先买单,然后我们回家。”

我点点头,说:“我去一下厕所。”我哭的脸都花了,我得去厕所补补妆。

“好。”张健说。

我提起手袋,问老板厕所的位置。老板指着房间的最里面。在厕所,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红的眼珠子,一天的舟车劳顿和一身的疲劳,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我知道我和张健还有很多的路要走,但只要我们都在一起,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我补好妆,离开了厕所。忽然发现一个男人在通道站着,他应该也是来如厕的,看见了他,醉醺醺的眼睛马上来了三分清醒,带笑的说:“嘿,靓女,你好啊。”

我不去看他,侧身走过。没想到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向我呵出一口带着恶心酒味的口气,说:“你叫什么名字?”

“请你放手。”我说,使劲挣脱那只被抓住的手。

这时候,张健过来了,我看到了他瞪如钢珠的眼睛,充满着怒火。我低声警告那男人,“你再不放手,你就完蛋了。”

张健已经走到我面前了。那男人放开我的手,赶紧向张健解释:“对不起,大哥,我一时认错了人。”

张健没听他的解释,铁一样结实的拳头砸向他的鼻子,登时,他鼻血哗哗的流。那男人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张健还想往前揍那男人,我马上阻止他,就张健火爆的脾气,又是醉酒,没准真的把人打死。

回到家后,张健忍不住和我亲热起来。他夸我,“你知道吗?你的容颜让人的犯罪率提高了一百倍。”

第三节:

过了三天,张健带我回乡下见爸妈。当晚,张健的爸妈杀了鸡,丰富的招待我。开饭前,张健给爸妈倒了两杯酒,拉着我的手,跪在他们面前。张健诚恳的说:“爸妈,儿子我从小就没做错过什么事,也很少让你们担忧,少惹你们生气。但儿子今天就只有一句话要说——”张健看了看我,说:“她叫彤彤,是我要娶的女人,也是你们唯一的儿媳妇。”

张健爸爸愕了一下,愤怒的砸掉酒杯,指着张健大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健妈妈也大惊失色的看了看我们,问我:“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就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张健介绍我。

“你们现在算什么?逼我们答应你们吗?”张健爸爸怒不可遏。“现在你来说这些,那你之前说好答应的亲事怎么办?”

“取消。”张健回答的爽快。

“放你的屁!你说取消就取消,你叫人家女孩子怎么见人?”张健爸爸气得站起身子来,来回踱步,慌忙深呼吸了一口气。

张健妈妈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吗?我们一家人会被全村人嗤笑的!你爸妈活这么大了,从来没丢过人,也丢不起这人啊。”

“所以宁愿我和那女人结婚吗?”

“这是你当初自己答应的,没人逼你!”张健爸爸大声说。

“我已经决定了,就由我来跟他们说吧。”

当晚一夜无话,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张健也不敢让我说话,害怕我一说话就被他爸指责。“剩下的事就由我来解决好了。”张健对我说。

“你打算怎么解决?”我问。

“我想拿一笔钱出来补偿那女孩子。”

我想,这样做也对,毕竟人家是女孩子,无端端的被取消了婚事,也是很受伤很委屈。我说:“我支持你。你明天去吗?”

“对。事情越快解决越好,拖长了,我怕决心会动摇。”

“那么我陪你去。”

“我怕到时候不好说话,他们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我想和你一起分担。如果不是我之前一直拖拖拉拉的隐瞒自己的感情,也许你就不会匆匆的答应这桩婚事。”

张健亲了亲我,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彤彤长大了,懂事了啊。”

我“呵呵”的笑。

次日早晨,我们带着被张健爸妈厌恶的眼神,忐忑不安的走到了那女人的房子。张健用手敲了敲门,一会儿,一个大伯走了出来。见是张健,马上笑道:“姑爷啊,来,进来坐坐。”又看了看张健旁边的我,上下打量了我,收敛了笑容,说:“你是姑爷的朋友吧,也进来坐坐。”

“不了,叔叔。”这个大伯就是当初张健谈好婚事的女孩子的爸爸。张健用卑谦的语气说:“叔叔,我有点事想跟你和你女儿要说,她在家吗?”

“在啊。”然后大伯大声吆喝了女孩子出来。那女孩见了张健,羞涩的笑了笑,招手道:“健哥啊,你回来了,快进来!”又看见了我,若有所思的向我问了声好。

我怀着最坏的后果和张健走进了他家。大伯端来了两杯温热的白开水,张健连忙接过,说:“叔叔,您真是客气。”

大家都坐在一块,张健揉了揉双手,说:“是这样的……”张健握着我的手,简短的把事情的经过,大约是我们怎么样相识最后怎么走到最后的。大伯听得脸都气绿了,我看着那女孩子,眼泪像散落的珠子一样涌了出来,哭着跑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的心也在沉着。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张健跪了下来,不停的甩着自己的脸。

“混账!你这个混账!你一直在欺骗我女儿!”大伯把杯子里的泼在张健脸上,并且把我们轰了出去。我们在邻里奇怪的注视下,回到了张健的老家。但是,张健的爸妈也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停留,把我们的礼物也扔了出来。

“你让我们家丢大了!”他爸只说了一句,毫不犹豫把门关上。

为了我,张健肯背叛他父母,还有整个村子。这样的男人,如果我再不珍惜,那我是愚蠢到什么样的地步呢?我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张健,任由夕阳洒在我们身上。

我们回到了城市,几天下来,张健没少给他爸妈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张健叹了口气,对我说:“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了,你会不会离我而去。”

我摇头,捧着张健满脸胡渣子的脸,说:“我会好好的爱你。”

估计是张健第一次听见别人对他说“爱你”这样的词语,脸唰一下的红了。

张健认真的对我说:“我想我不能做保安这份工作了,我得找其他的工作。”

“为什么呢?”我知道他并不是喜欢当保安,而且这份工作也有危险,也不被人,特别是我爸妈看好。张健只不过是舍不得他那帮兄弟而已。

“找一份好工作,好衬托你。”张健说,不像玩笑话。“你想想,你是教师,而我是保安,怎么说都不像是一个层次的。”

我更加决定了眼前这个男人,人粗心细,我对他的印象又改变了。我很难想象,他居然会把内心最柔软温和的一面展示出来给我。

“那你的朋友呢?”我说。其实我并不想让他为难。

“要知道,真正的兄弟不需要天天呆在一起,只有酒肉朋友才需要天天黏在一块。”张健如是说。

想不到张健会有如此觉悟。我禁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张健拍了我一下。

“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辞去了教师的工作。”我说。

第四节:

张健的兄弟得知张健之所以辞职是因为我,也不好说什么,也没有作什么挽留,反而祝福我们。张健打算过了年再找工作,我带着张健去和我父母和我的好朋友。我爸妈都对这个诚实憨厚的小伙子印象不错,其实从小到大,他们都很少管我,让我去做我喜欢做的事,对于这场恋爱,妈妈也只是说:“你喜欢就好。”爸爸说:“有钱没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倒是我的好朋友,人前祝福我们恩爱幸福,背后却跟别人说,“你不知道啊,彤彤居然跟一个乡巴佬在一起了。”

我为此感到失望,断然把她们在我的好朋友一列划分了出去。我从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张健那帮朋友,以为他们只不过泛泛之交,仗势欺人的小混混,但他们并非是这类人。他们之所以打架,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应有的利益。第一次他们聚会在夜总会里闹事,是老板克扣他们的工资,他们才出此下策。他们也没有欺负过比自己弱小的人,也没有仗着自己人多就对人出言不逊。张健曾跟我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张健称兄道弟,够不够我打在其次,首先他得有责任感,这样才能赢得我的敬佩。”

春节时,张健带着我买了几份礼物回老家看他爸妈,要不是张健妈妈磨嘴央求他爸爸,恐怕这年的春节,也不会好过。听张健爸妈说,被单方面取消定亲后,那女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她爸爸发誓要搞臭张健家,让张健爸妈抬不起头做人。

为此,张健爸爸气病了好几天。张健听了,一言不发吃着饭。我说:“对不起,叔叔婶婶。”

“这跟你无关。”张健爸爸说,却连正眼都不瞧我。

“爸妈,我们两个人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张健说。

“托你的福,不用了。”张健爸爸反唇相讥。

“事情都发生了,你就不能坦然一下吗?”张健妈妈劝道。

“你就应该好好吃饭!”张健爸爸回道。

“父子哪有隔夜仇。”张健妈妈嘀咕了一句。

当夜,张健走进他爸爸的房间,两人谈了一个晚上。次日早上,张健爸爸看见了我,脸上也有了一丝的笑容,想必是张健昨晚上耐心的开解了他爸爸的心结。我有这样一个直面惨淡人生的男朋友,感觉心里乐融融的。

“你叫什么?”张健爸爸问我。

“彤彤。”我说。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张健爸爸问。

看来,张健爸爸对我已经感兴趣了。

“我之前在上海做老师,做了五年了。”我说。

张健爸爸点点头,说:“教师这一职业,还是挺不错的。那你跟了我儿子,你会不会嫌弃我们家穷?”

“怎么会呢?”我连忙摇摇头。“叔叔你不要认为我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我什么活都能做得来。”

“好好。我最怕就是女孩子不能吃苦,能吃苦就代表能追求幸福。”

短短的一次谈话,也让我知道了张健爸爸不是一个思想顽固的老头子。我甚至觉得,他们父子里,骨子里还有什么继承性的东西是互存的。

在我们离开了张健的老家时,张健父母虽然口头上没说,也默认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在火车上,张健提起我的下巴,说:“你是不是发觉我有一种常人没有的魅力?”

“什么魅力?”

“善于解决问题。”

“少吹牛。”我说。“是谁当初匆匆忙忙答应了相亲这门婚事。”

“那是我不确定你是喜欢我的啊。”张健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把我当成哥哥。”

我听了这话,原来当初我们都是得了一种幻觉的病啊,要不是有“相亲”这件事强迫我面对这份感情,那么我们各自还被这种幻觉欺骗到什么时候?

春节过后,我在一间学校应聘到了一份语文老师的职业,而张健也在一间模具厂做了起来,因为有经验,工厂给他的薪水保底就有四千多。张健计划着在二线城市买套房子,首期得要三十多万,只要我们两个不乱花钱的话,用不着几年,就能赚够钱。张健跟我说:“我才不会打一辈子工,等我有足够的人脉,就另起炉灶。”

这番话说的我是热血沸腾,我隐隐约约觉得,属于我的幸福生活,很快就要到了。

但是有一天,却打破了这种宁静和幸福。每天下班的时候,都是张健过来接我,同事间也羡慕我们之间的甜蜜爱情。因为要监督学生们晚自习,所以我晚自习第二节课才能回家。我和张健常常在一条小道上行走,稀松的树木底下,是被裁剪过的月光模样。周围的景色都很好,可以想象的出,情侣都喜欢静谧的景色。

忽然那一晚,我们经过那条小道时,有人在我们身后大喊一声“张健!”。我扭过头一看,是在大排档上调戏我的男人。只见他们一共五人,各自手中都拿着砍刀,气势冲冲的跑了上来。我心里吃了一惊,知道他们是来报复的。张健见势,连忙退了我一把,说:“你快跑。”

我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因为我跑得慢,所以张健留下来阻拦他们。但张健怎么能一打五,很快就被他们砍得浑身是血,倒在地下。我用手机拨打了110,走过去,向他们大声喊:“我已经报警了,他们很快就赶过来。”

那个调戏过我的男人,跑过来揪住我头发,将我踢翻在地下,大声骂我婊子。因为地方偏僻,加上还是夜晚,几乎没有人经过这里,我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张健,心凉了半截,我已经不期待有人会救我们了,只求他们别再对张健动手。

因为其中两个不想搞出人命,劝那男人停手。他在我身上吐了口水,然后就离开了。我对这手机大喊这里的地址,让警察叫上救护车。我爬起来跑去看张健。他一共中了五刀,我根本捂不过来。张健气若游丝的对我说:“干嘛还跑回来这么傻?要是被糟蹋了,怎么办?”

“我不想离开你。”我哭着说,眼泪止也止不住。

“来,摸摸我裤袋。”

“干嘛?”

“好像……好像还有烟……”张健的眼皮垂了下来。

我心疼的骂道:“你怎么还不忘了烟,你答应过要戒烟的。”

张健用满是血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很快手就无力掉了下来。“傻瓜,烟能止痛……”

我只好去摸他裤袋,但两边都没有,只好说没有。

他又说:“傻瓜,我答应你了戒烟,当然不会带烟在身上。”说罢,整个人就晕倒了过来。

十多分后,警察和救护车来到,把受伤的张健抬到担架上。我向天祈祷保佑张健千万不能有事,随后警察又问了我事发的经过,并且在救护车上,一个女警察给我做了笔录。救护车到了医院,医生连夜给张健做了手术。

我紧张的等待着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当医生摘下口罩时,我心提到了嗓子上,盈眶的眼泪差点奔溃。“还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但伤逝还是很重。”医生简短的报告了张健的伤势。我一整夜都没睡,希望张健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那人是我。

一个星期后,警察抓到了那晚上的五个人,叫我去警察局指认。虽然那晚上夜色很黑,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副恶毒的面孔。张健的兄弟陪我一块去。要不是隔着铁窗指认,说不定张健的兄弟早已冲上去一顿暴打了。

不久后,那五个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关进了监狱。而我爸妈得知是张健救了我,也对这个憨厚的小伙子增添了几分的好感,张健住院时,他的兄弟几乎每天都坐着二十多公里的车程来看他。

张健得意的跟我说:“如果让我说我什么时候最快乐,那我一定会说是现在,你看那么多人服侍我,我就像个皇帝一样。”张健的爸妈也来到了医院看望他,带上了土鸡蛋。张健舍不得吃,剥了鸡蛋壳,把蛋白都塞到我嘴巴吃,他自己吃蛋黄。

“你就得意吧。”我抬起手,作出要拍打他手上包裹的伤处。

张健瞪大了双眼,连忙说:“别啊。”

大概是七月份的时候,张健当着他的兄弟和双方父母面前向我求婚,在大家的起哄下,我答应了他。这么多年来,冥冥中牵引着你我走到一起的,是爱情。也是爱情,让我陪你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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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茂阅读 91评论 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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