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我才知道什么是穷。
叫天天不应的月中啊,还有十多天老妈才会把下月的生活费打给我,但连硕的生日就在几天后,我该怎么办?
悻悻地抽出银行卡,转身往宿舍走去。
感觉美好的天也不那么美好了,传至耳中的所有声音都叫唤着一个字——“穷”。
这是我的口头禅,不幸成了我的别名,排行老三的我被宿舍里的姐妹直呼为“穷三”。天天这样被人叫着,不穷都难。
“穷三!”正不爽着,一个找抽的冒了出来。
我刚想发火,但一片蓝色瞬间晃瞎了我的眼,别说叫嚣,我连张口都变得困难。
面前的连硕依然如往常般帅得一塌糊涂,坐在自行车上对着我笑。
我最恨他一副对自己超级颜值无感的样子,似乎那么帅那么自带光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穿着一件蓝色大衣,明亮如星辰般的眼摄人心魄,风骚的样子令人时刻都想把他扑倒,天知道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兽性的。
在他面前,我总是卑微且阴暗,不怨他,怨自己沦陷得够彻底。
他看着我:“又发傻呢?”
我背一直,不乐意地怼过去,声音却低低地,没骨气:“找我干嘛?”
“周末我生日,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晕,这脸皮厚的也真是够够的,还主动索贿了。但他是我的花,我是他的痴,我认命。
眼前浮现出那个可怜的余额,我被深深地伤害了。
钱真特么是万恶的东西,如果我有很多钱,我一定会买下连硕,让他对我笑,对我好,对我死心塌地……
重点是只对我一个人!
我绝不会允许他打扮得如此诱人四处晃荡,像只花蝴蝶穿梭于人群中,让那么多人白白赏了色沾了香,想着我都心痛。
我在这边荡气回肠地计算着损失,他不乐意了:“一个礼物有这么难吗?”我瞬间回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迅速逃离。
穷真是让人没底气,尤其是面对我人生唯一爱慕的男神。
【2】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当初的他一样这般迷人,而我还不是“穷三”。
遥想连硕空降到我们这个男色有限的班级时,瞬间征服了班上的妹子们,迅速成为话题的中心。不用一颦一笑,光是课间他坐在后排安静看书的模样让班花都忍不住垂涎。
几个人站在讲台上直勾勾地望着他,口水滴答地品评着,毫不避讳。
而他低头轻咬手指,醉心于文学,全然不知道自己彻底搅乱了这桃花潭水。
我冷眼相看,对诸女子的不自重嗤之以鼻,但心里其实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如果我有她们的容颜,我一定会更加赤裸地表达对他的好感(欲望)。
天知道当时我有多希望自己能变成他的那根手指,在他唇齿间流连。
可惜我清醒地确认,我的平凡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我只能沉默,继续静静地画自己的画。
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感觉到有人时我抬起头的那一刹那,迎上他的目光,我差点晕眩了。
“你能不能帅得低调一点?”我在心里恨自己的不争气,也恨他耀眼的光彩。
脸红心跳呼吸加速身体发烫,所有症状轮番上演了一回,他在旁边静等我重获平静,才开了口:“你画得这么好,是学了很多年了吗?”
我好不容易才把声带找了回来,也只能勉强哼出一个“嗯”字。
他撩了我,却置我的死活于不顾,抛下一句“那你得好好教教我”就甩手走开了。
我愣在那儿,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但就算是哭也是喜极而泣吧,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后来每每想起我们的初次遭遇战,我都瞧不起自己,弱到极点,只有服从的命。
他吃定了我,一吃三年。
【3】
我一直在想,我那么心理不平衡,估计不是他吃了我,而是他压根不想吃我。
在我从平凡路人往清秀佳人的路上一步步迈进时,周遭的人都目睹并给予了肯定甚至赞叹,只有连硕瞎了眼一般,看不到我的改变。
他看不到我买的新衣,看不到我换的发型,看不到我身体的变化,看不到我日渐俏丽的脸,看不到我也算混入了美女的行列。
他甚至还在有人追求我时嘲笑别人的眼光,似乎我有人喜欢让他感到很奇怪。
我看他不是瞎了眼,而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也是。
高二到大一,我一直试图掩饰这份张扬的世人皆知的喜欢。有时我咬咬牙想表白吧,被拒就算了,但始终迈不出那步。只好扮演失忆的蜗牛,跟在他身边,却没个名分。
【4】
到底该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呢?我揪着头发冥思苦想,发际线都上移到了一个新高度。估计再焦虑下去,我要考虑的不是买礼物,而是给自己买顶假发。
哎!真想把自己打包送给他,又怕他把我扔出来。
眼圈都黑了,也没想出个好方案。
算了,不管了,到时再说。反正他也不能把我吃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心甘情愿。
破罐破摔的念头一旦形成,马上释放出巨大的自我催眠能量,我的烦恼没有了,心也安了,气也顺了,饭量都大了。
养尊处优几天,我似乎还胖了。
【5】
“穷三,你的王子来啦!”我正窝在床上遨游于梦乡呢,被室友咋咋呼呼的喊叫声震了起来。人还没完全爬出梦境,就被室友推搡着到了阳台。
这是要推我下楼吗?是趁我不清醒实施谋杀吗?相煎何急啊,姐妹们!
恐惧让我睁大了眼睛,看到楼下的身影时我瞬间清醒了。比被推下楼更可怕的是楼下站着他。
我头一缩,第一本能是跑。
可惜我万万没想到在男色面前所有的闺蜜情谊薄如纸,她们面带狞笑齐刷刷堵住了我的后路,逼我坚强面对,那阵势简直像一群心怀不满蓄意已久的妃嫔联合起来逼皇后去死。
我用怨毒的目光扫过她们的脸,牙一咬心一横,转身探头对着楼下的连硕露出甜美笑颜:“这么早啊?”
楼下帅哥嘴角微微牵起,扬着手示意我下去。我不敢再让他久等,匆忙洗漱换好衣衫下了楼。
看着我出现,连硕审视的目光停在我手上。他很意外:“礼物呢?”
“啊?喔……我……嗯……最近很穷,所以……我保证,下个月一定补起。”我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惜指天发誓以表决心。
“穷?我看你过的很滋润嘛,几天不见脸都圆了。钱都贴自己脸上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我听的心惊胆战。他居然发现我的变化了!!!
那么多年,我以为他从未注意过我呢,这才几天啊,他就观察到我胖了。
他估计恨死我了,怒气让他瞎了那么多年的眼都复明了。
“我哪里胖了?还不是因为一直在考虑送什么礼物给你,想得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浮肿了。”我理不直气不壮,心虚地不敢和他对视。
连硕哦了一声,我总感觉意味深长。“既然你为了我浮肿了,那就让我补偿你吧。”说着拉起我的手往校外走。
我蒙圈了,却不敢多问,毕竟有些歉疚,原本计划好破罐破摔的也摔不下去了,原本激发出的催眠能量也荡然无存。
他拦了一辆出租,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名,一路再无话。我坐在旁边,揣测着会去往何方,顺便想了想可能的一万种死法。
【6】
死法是有很多种,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车在一个很新的小区门口停下,连硕拉上我往里走。这是要干嘛?孤男寡女的,难道是要实现我多年来的梦想?
天啦!我刚才太匆忙,压根没顾得上去穿最魅惑的那套内衣,能不能调头让我先回去换一下。
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旁边这人却不解风情。
我在矜持和豪放间纠结着,没注意到他敲开了一扇门。一张笑脸把我出走的魂魄拉了回来。
“帅哥,你要的都准备好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我先走了。”怎么看都是王婆的笑,暧昧不明。
连硕领我进了屋。一套装修雅致的房,一张硕大的床。
我的预感果然准,今天他终于要吃我了。我的难为情和害怕不知躲哪儿去了,只恨这一天来得太晚。
连硕让我先坐一会儿,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他去烧水喝吗?他还把门关了起来。我心里嘀咕,难道还有什么意外惊喜?
只听里面有轻微的声响,然后是打火的声音,铲子在锅里翻炒的声音,再然后……是一声惨叫!
我愣了一下,忙往厨房冲,正要推门,男神喊了声“别进来”,把我镇在了外面。
不敢惹怒他,我乖乖在门口等着,心里害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我的王子端出一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东西。
就算我重感冒鼻子堵塞记忆力丧失我也能立马判断出那是我最爱的糖醋排骨,那个味儿产生的吸引力我从没能抵抗得了。
难道这是用来诱惑我的糖衣炮弹?真是太有心了。其实一个连硕已足够,再加上这道菜,他也太高估我的承受能力了。
我的眼睛紧紧地沾在糖醋排骨上,居然忘了美色当前。他把盘子放到桌上,我也跟着到了桌边。
筷子递到面前,我才发现自己的疏忽。猛抬头,想献媚地笑笑,笑容还没绽放出来,我叫了起来。
连硕破相了!
他的嘴唇肿起,有块皮被撕掉了,翻出嫩肉,还有微微的血渗出。看着都疼。
刚见面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啊?怎么这样了?
连硕见我望向他,突由高冷变得不好意思:“怪我自己,学艺不精,刚才炒糖的时候着急尝去了,忘了烫,就把皮给粘下来了。”
他说得轻松,我听得心痛。这是他的生日,收礼物的人却是我。不会做饭的他为了今天这道菜,一定没少用心吧。
我的目光在他的唇上流连着,一如回到了那遥远的课间时光,只是这次上面有他为我留下的印记。
我踮起脚,用了一千多个日子来积攒的所有勇气,对着他受伤的唇,轻轻地,温柔地说:“为了报答你,我决定吃完这盘糖醋排骨,再来吃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