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中午在做攻略,下午要去宋朝的一个遗址博物馆参观,正在收集材料,爸爸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奶奶住院了,你快来家。
接到电话的我慌了,从小奶奶带我,我和奶奶的感情比我爸妈还深厚,害怕奶奶出什么事,要不然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害怕见不到奶奶最后一面,否则这将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原本奶奶的身体就不是很好,我知道奶奶的情况,可我从来没有见到爸爸这个样子,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爸爸的无助,和惶恐。
弄得我莫名的紧张,焦躁。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的哭声,我整个人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我生平见过爸爸哭过两次,一次是我高二那年姑姑从塔上摔了下来,在重病监护室,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准备后事,那时候爸爸在医院给我打电话,哭着告诉我这个消息。
那是我第一次见爸爸这么伤心,在电话那头哭到断气,我记得爸爸哭着告诉我:你再也没有姑姑了,怎么办,医生说你姑姑醒不来了
爸爸从此就一个人了,你奶奶怎么办呐,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姑姑。
**,你没姑姑了,你以后没有姑姑了。
坦白说其实我没有多难过,没有什么感觉。我和姑姑没有多少感情,我们很多年没见,但爸爸不一样,他和姑姑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相差两岁,另外奶奶一共就两个孩子,家里孩子很少,所以姑姑和爸爸他们的感情很深厚,对我而言,我和姑姑那点血缘关系在距离面前早已退散到原点。
姑姑结婚后没多他们家移居新疆,然后一直在部队生活。上次见她还是在我六年级的寒假,她来家一趟过几天又因个人原因去新疆了,总共没在家呆多久。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姑姑,平时我们会打电话,聊天,但没见过面。
爸爸告知我这个消息,我是很难过的,很伤心,不是因为姑姑的病情恶化,而是爸爸的无助,爸爸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需要一个拥抱,需要支撑。
我哭是因为我在爸爸最无助的时候没能在他身边而遗憾,没能给他支持而难过。
我急忙忙的联系好车子,包车回家,一路上总担心着奶奶的病情,害怕她真的离我而去。
爸爸一路上一直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到家,能到医院,着急的语气让我自责,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出去玩,如果我要不出去玩奶奶会不会就不生病。
我害怕见不到奶奶最后一面,害怕没有好好给她告别,没有告诉她我爱她,没有告诉她要没有她我以后怎么办,她要走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她那样爱我如生命了。
再也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我问我累不累,开不开心,没有人给我留着我最喜欢吃的水果,家里的桃子熟了再也没有人把最好的留给我,甘蔗熟了,没有人打电话告诉我我回家就可以吃到最甜最甜的甘蔗。
爸妈训我,再也没有人拿着拐杖打他们,无论是不是我的错,她总站在我这边。
她就像我的超级英雄,无条件地保护我,爱我。
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愈发寒冷,所有窗户都打开热气扑来,而我却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呆呆地望着窗边,默默的流泪,司机叔叔从我坐车就不停的安慰我,只能看见他嘴不停的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听见嗡嗡嗡嗡让人抓狂。
在高速公路上,我在想要是我跳下去会不会摔死,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如果发生一场车祸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面对未知的答案了。
一闭眼,爸爸的哭泣声就在我耳边不停的回荡。就幻想一些不好的画面,心痛到不能呼吸,如同有个人死死地攥住心脏不让它跳动,那种窒息感一度让我昏厥,原来心会痛到这么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看着医院的大门,我不敢下车,害怕面对。我害怕结果是我不能承受的,我怕我会疯,我不停的在自责,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去玩,为什么高考完不回家陪奶奶,为什么昨天没有给奶奶视频,为什么,为什么。
而我却没有答案,深呼一口气,下车给爸爸打电话
我到了,你们在哪?
五楼
我去接你
好
嘟嘟嘟嘟嘟嘟
站在楼下等待的每一秒,仿佛都是煎熬,心焦躁不安,仿佛在接受命运的审判,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看见爸爸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爸爸吗?这个颓废不堪,一脸茫然的中年男子是我爸爸?我不能相信,爸爸哭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也肿的不成样子,肩膀也塌陷了,整个人突然来了。
我牵着爸爸的手,发现前几天那个温暖而又柔软的手变得僵硬而又粗糙,手指不能并拢。
牵着爸爸的手,发现原来我早已长大,我可以保护他了,我抱着爸爸,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如刀割。
爸爸机械地走着,问他什么他也不回答,只是茫然的看着你,仿佛在等着你告诉他答案,像个无助的孩子。
妈妈在病房坐着,陪着奶奶。奶奶输着氧气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病房里静悄悄的,爸爸自从进病房一直盯着奶奶,默默的流泪,奶奶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爸爸立刻跑向前握着奶奶的手,跪在床边,看着奶奶。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奶奶开始清醒,手指动了一下就睁开眼,摸着爸爸的头,爸爸瞬间哭的像个孩子,紧紧的抱着奶奶。
明明是自己在哭,却给奶奶拭泪,对奶奶说:没事,不哭了,好好的。
原来爸爸爱奶奶,是真的。
我发现那个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的爸爸,最帅。
奶奶很好,清醒了,醒来喝一瓶奶,吃根香蕉,晚饭吃的面条,没有让我们喂,自己吃的,真棒。
希望明天的检查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