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给妈妈打电话时,总是好害怕听到某些字眼。譬如“昨晚你爸又发病了,他睡了一觉好好地起来去上厕所,当时他还在跟我说话,突然他就癫痫发作摔倒在地上,导致厕所门关上了我也进不去,我吓得全身发抖拼命撞门弄得全身淤青好不容易才打开门,看到他全身抽搐不省人事的样子我很害怕,也怕他突然就那么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爸犯病我被吓到了,现在每天都很难受,每天头晕血压高到两百多降不下来,半夜里胸闷心脏痛得厉害”……
诸如此类的话语我时常听到,面对如此孱弱的父母,我只能一直竭力扮演着乐观开朗的形象,努力掩盖掉我自身的烦恼与压力,除了传播给他们正能量之外,给予他们更多的是宽慰和体贴。
然而我很清楚自己心底的无助,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能像别人那样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庭,无论我身在何处无论我年龄几何,都能有一直为我牵肠挂肚的父母,可是我知道我已无缘拥有这一切。
心里痛苦的时候、压力膨胀的时候、不知如何抉择的时候、承受病痛的时候,该与谁人说呢?最终都只是独自消化掉了所有痛楚。要说我从来没有抱怨过,那也只是自欺欺人。只是,经历得多了,逐渐地从起初难以抗压下的独自哭泣,演变成了坚强的女子。
我本身就是个体弱多病的人,无论我心态如何,很多旧病和新病都会不定时找上门来,我曾一度很痛恨自己这身皮囊。累积的苦难多了,才学会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正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很多难以承受的病痛、伤害和挫折,我的脾性才格外地细腻温婉与安静,才会比别人更懂得爱、感恩、怜悯与珍惜。
就像近期我频繁地哮喘发作,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发作都毫无征兆,而每一次经历过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般气喘、无法呼吸、急性咳嗽之后,我都很庆幸自己靠着急救药才活下来;当我毫无准备地听医生说我的膝盖受伤,需要进行手术时我懵了,我径直走到医院窗户边看向外面时还是忍不住模糊了双眼;当我长期治疗的病毫无起色时,我也已学会了释然和从容……
每一次的苦痛和压力之下,都伴随着自己又一次的历练和成长。苦痛之后的我学会了感恩和珍惜,也开始感悟到死亡其实离自己离家人并不是那么遥远。
曾经有个熟悉的人,说我运势不高命运坎坷,开玩笑说我就像《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女主角那么悲剧。我不愿看到徘徊在痛苦边缘的人的苦难与挣扎,至今我都没有看过这部影片。甚至我从心里抵触被比作那样悲剧的人,也不相信命运会一直将我圈在绝望的深渊中。
我常会反思,生活经历很多磨难到底教给了我什么?是独立,是坚强,是感恩,还是为了让我更深刻的了解人性,亦或是为了行使上帝的使命成为我应当成为的那种人?
的确我不是幸运的人,我的生活布满坎坷,无论是爱情、家庭还是健康,我曾不止一次撕心裂肺地痛哭过绝望过。可现在的我却觉得人的一生充满波澜,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同程度的苦痛与挣扎,也会经历各种获得与失去,纵然所经历的是炼狱般的苦痛,那也是我们每个人必须要走的路。
有时我也会想,自己也许只是比别人提前体验了痛苦,也许是为了让我成为慈悲而温暖的人,又或许年轻时遭遇很多困境是为了让我以后经历少一些磨难。
我很信奉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一段理论,“所有的快乐,其本质都是否定的,而痛苦的本质却是肯定的。”人活着,不断追逐幸福却发现所谓的快乐只是主观上虚幻的一种感受,而困境和痛苦却是真实存在必须克服的,当痛苦消除了人也就变得快乐了。
与人对比会让自己变得不快乐,如果因为别人比自己更幸运而感到不安,那么我们将深陷在痛苦的沼泽里无法自拔。
能给人带来最大幸福的是人自身。如果你觉得痛苦,不妨试着与自己为伴与孤独为伴,找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长期做下去(比如阅读),又或者一生坚持住一个梦想,甚至可以是一个宗教信仰。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改变不幸的事实,但是却应当感谢生命中遭遇的不幸。活着,必须相信,我们当下所经历过的磨难,不只是让我们在困境中成长,也是为了让我们从苦难中警示自己并给予他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