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晴朗的天气,忽然之间就变得特别阴暗。从西北方向的天空,一直蔓延至整个天幕,就像深潭里的水马上要溢出来似的。狂风大作,枯叶纷飞,有点不像夏天,像深秋。气温猛然地骤降。
坐在院子里编竹货的爸爸,看到情况不妙,立马收了摊子回屋。妈妈也不再忙其它的活儿,立马提醒他:“你赶紧上去平房上,看下出水嘴有没有堵住,待会儿下大雨水流不及,会全部顺着后墙流下去。上面树叶多了也扫一下。”“知道了。”爸爸看这场大雨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
我作业也不写了。站在院子里看着落叶飘零的恐怖景象,一两个礼拜的高温天气终于到了尾声,我心里其实很期待这一场大雨。
很多跟我同龄的小伙伴,已经在外面喊了:“风来了,雨来了,老鳖背着鼓来了······风来了,雨来了,老鳖背着鼓来了······”
我很想加入到他们中间去,但心里想妈妈肯定不会同意,马上要下大雨了我还去外面玩,待会儿肯定要找骂。
院子里几棵杨树摇的更厉害了,月季树上开的月季也散落一地。妈妈在旁边揽柴,否则雨下湿了没柴烧锅。我们这里是平原,一马平川不靠山不临水,所以没柴没鱼。我们所说的柴就是麦子棉花成熟后留下的拮干和花柴。
不一会儿,雨就落了下来。几个大雨点过后,便开始暴雨倾盆。爸爸还没有从平房上下来,妈妈有些焦急,木头钢钉扎的梯子下过雨后肯定湿滑。妈妈在屋檐下,叫喊:“下梯子的时候慢一点,别摔了。”我也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的大雨。五爷五奶住在前排,他们瓦房上滚下的水珠不停地落在地上,形成一排小水洼,泥地上迅速积起了水。
“唉呀,淋湿了,淋湿了!”爸爸从平房上下来了,头发全湿完了,贴在头皮上,衣服裤子前面没湿后面也湿的差不多了。他从绳子上随意取下一条毛巾便擦,顺势把上衣也脱了下来。但几乎同时他也把一个茶缸递到妈妈手里,“好长时间没上去了,没想到结这么多。拿给娃儿吃。”
我没看清爸爸手里拿的是什么,甚之不知道他在平房上种了什么。我一直在上学,家里的事情知道的很少。
“娃儿,这个是‘草莓’,你爸三月廿八会上买的苗。没想到还真结了,还蛮大的。你赶紧吃。”妈妈一边递给我,一边解释。
我看着满满一大茶缸的草莓,鲜红鲜红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水果,见都很少见到。我端着,不知道怎么吃法。
“娃儿,弄点水洗一下就可以吃了,把绿叶去了。”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
“不洗了,大雨淋过了,我看着蛮干净的。也没打过农药,就施了些肥。”擦干换完了衣服的爸爸,走过来顺手拿起一个就咬了下去。“太酸了,太酸了,你跟娃吃吧,我不吃了。草莓不是甜的么,咋这么酸呢?”爸爸一边嚼一边抱怨。
妈妈也拿了一颗放到嘴里,“是怪酸,不过草莓就是这个味,你是没福享受······”妈妈又拿了一颗。
“我去洗一下吧妈,都没洗?”我吃了一颗后,但还是觉得要洗。学校里课文里就是这么教的,吃东西前手食物都要洗干净。
“好好好,别听你爸的,去灶房去洗洗。别吃坏肚子。”
爸爸站在门外,看着天上坠降的瓢泼大雨。天色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黑了,那深潭里的颜色已经全落到了人间。杨树上的叶子全部洗干净了,绿的吓人,泥土地面上形成了涓涓细流,以后出门可没有以前好走了。空气里湿漉漉的凉气,把整个村庄都变清爽。
“妈,洗干净了。”我一边关灶房门一边冲进雨里。把洗好的草莓递到妈妈面前。
“你爸不吃,我们吃。我们不嫌酸。”妈妈抬杠似的逗笑着。一边让我拿一边又往自己嘴里送。
爸爸依旧站在门外,望着大雨。我估计他又想窜门了,因为下雨了竹编在屋子里做不了,屋子里地方有点小!
(发生时间:1999年0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