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
也许迈过去现在这么胆小如鼠的当下,就是另外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被惊醒的时候窗外正风雨大作,于是我就站成了夜里一盏昏暗的灯。
你有过那种因为一个梦半夜突然醒来再也睡不着的经历吗?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再次入睡也无法继续梦境,只能让那种不知名的惆怅从左耳穿越大脑,然后在思绪中打一个结,扎扎实实的把你疼醒:让那些和梦境有关的记忆从身体沉睡的角落苏醒,然后你开始惆怅,开始懊恼,并且脑洞大开悔不当初。
我有,并且经常,每次从梦中惊醒都仿佛历经大劫,然后狠狠在心底鄙视自己。因为我每次的梦境都是那几个人,那几件事,反反复复,就像是潜意识里的一根刺,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所以从皮肤表面看去光滑无比,毫无破绽。但可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梦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只能独自承受这些惊醒后的坏情绪。
有人说经常容易失眠或者惊醒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的缘故,不过安全感这种东西实在玄之又玄,安全感是什么?是很多很多的钱吗?是很多很多的爱吗?是,也不是。像是《一屋老友记》里的朱灿灿,从剧情一开始就是个失眠人士,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都以为她睡不着是因为死去的好友一直跟着她,后来才发现真实原因是因为朱灿灿是孤儿,她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家人,一直害怕睡着后会被再次遗弃。就像朱灿灿一直以为能让自己入眠的是宝欢的肠粉,到最后才知道真正能够让她放下防备和伪装的其实是做肠粉的那个人。
当然,很多时候我是一个胆怯且彷徨的人,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
小时候大人们评价我最多的话就是:这孩子实诚,不爱说话,从来不争也不抢。我很少向父母表达过什么强烈的感情或诉求,以至于现在回家父母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我母亲经常批评我:克制得冷静甚至冷漠,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对什么人都不在意。——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相反,我是一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我的泪点极低,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比如说几年前某社团的卸任晚会,一位本来没时间参与的师兄突然出现,并且在台上说了一些非常感动的话,以至于我在现场痛哭成狗,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位师兄说了什么,因为我一句都没听到,我听到他声音时就已经涕泪交加了。再比如我看到高中的好友晒出的结婚照,一张张翻过去觉得她爱人很爱她也会忍不住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祝她新婚快乐。
如果说人的一生是一场修行,那么我希望自己能够越来越温暖,学会去爱,学会被人爱,不要做冷冰冰的刺猬,而是成为一只性感的哈士奇,我要学会用很多热的、暖的、光明的感情,去抵消曾经的悲观、怯懦、自卑和无所事事。当然,我也努力这么做了。
蒋明在《罔极寺》里收录了一首歌叫《啊,朋友再见》,他干净又略带沙哑的嗓音曾陪我度过很多个突然醒来的黑夜,里面有一句歌词我很喜欢,叫做“如果我在生活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如果我在生活中牺牲,请不要把我来怀念”。是的,如果我最终战胜强大的自己,请一定记得来夸夸我,如果我不幸卷入颠沛的洪流,请你忘记曾经悲切怆然的那个人,她会在某个暗夜里重新复活。
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学写作文,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回家带一本作文书来,我回到家跟母亲说我想要一本作文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母亲忘记给我买了,所以在课堂上我因为没有作文书被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一次,后来我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借来作文书,不服输的自己写了一本作文书,我还记得那是一本黄底的横格练习本,我一共写了20个小故事,不过结果并不乐观——我因为没有买作文书而且态度不端正再次被老师批评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场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在梦中我变回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惊慌的解释、辩白、最后沉默,最后爆发,或者嚎啕大哭,或者武力对抗,然后在挣扎中猛然惊醒。像是一颗石子猛然扎进平静的湖水,然后湖水重新归于平静。
或许说,在梦里我们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情绪,因为在很多年前的那个课堂上,我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