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的人生经历平淡无奇,但有充满异化的灰色经历,他一生生活在捷克的布拉格,当时他周围的人普遍有高涨的国家主义情绪,而生为犹太人的他没有归属感,他的民族情感是失落的。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是一个在充满不友好的环境中生存的精神流浪者。他不可忍受却又不得不忍受无法摆脱的社会压力。他一方面渴望拥有自己的祖国,对犹太同胞的凄惨身世和命运怀有深切同情,另一方面,他厌恶那些懒惰、自由放任的犹太同胞,他曾说:“他们每一个看上去像是一个傻瓜,一个贵族的犹太人被杀害,他们就立即大笑,向一个叛逆者出卖自己,当被揭露的谋杀这服毒自杀,并召唤上帝的时候,他们就跳起舞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十分轻贱,一有什么压力就朝地上一躺,很为敏感。”
虽然卡夫卡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但他却能从白开水一般的平淡中体验到不平凡的深刻。卡夫卡的思想在当时是超前的,他那细腻敏感的心灵捕捉到了世纪之交的荒诞氛围。他是天赋异禀的作家,但周围都是很多追求利益的人,因为产生强烈的异化感,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社会。饥饿艺术家的荒诞、茫然、痛苦、异化、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和认同,这便是他人生体验的写照。卡夫卡处于焦虑的世纪之交,他经历过的一站让欧洲陷入昏暗,经济的衰退,人们对传统理性的怀疑,对大规模战争的恐惧都营造了焦虑不安的社会氛围。加之卡夫卡通过敏锐的觉察,发觉现代工业化社会中的人普遍有身心异化的表现,开始思考“我”与世界的关系和我与自我的关系,这一切都铸就了神秘莫测的卡夫卡文学。
尽管卡夫卡说过“我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令人非常痛苦的时代”,他瘦弱的肩膀无法给现实以有力的回击,但他并不因此和大多数人一样沉默,他把痛苦带到文学中,通过文化符号的雕刻,最后以充满不确定性的寓言式的小说呈现在读者面前。卡夫卡和抽象化了的社会个体K、饥饿艺术家一样,通过文学这一艺术形式反抗异化的人性,给正在身心变异的现代人以沉痛的自省。因此,美国诗人奥登评价卡夫卡说:“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当时的奥匈帝国,对外实行侵略,对内奉行高压统治,马克思曾说:“当物质的价值占生活的比重越大,人的自我在生活中占的比重就越小”。在人与人之间形成越来越深的隔阂,甚至亲人之间也会因为利益而变得冷漠,而冗杂的政府机构则为人们与真理、自由、公正之间填下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卡夫卡也因此对人类未来的命运与前途深感悲观和焦虑。
如果说理解作家的创作的作品,不可忽视作家与那个时代的关系,那么我想卡夫卡的家庭对卡夫卡的成长和写作更有决定因素。卡夫卡曾写过一封信,叫《致父亲的信》,他说:“只要一看到您的身躯,我的心就凉了半截,我瘦削弱小,肩窄,而您强壮高达,肩膀宽大。”瘦弱的身躯使卡夫卡在父亲面前总有一种自卑感。在父亲粗暴强势的统治下,卡夫卡度过了一个倍受压迫的童年,在这个过程中养成了犹豫不决、优柔寡断、逆来顺受的自暴自弃的性格。一旦自我与外界产生矛盾,不管责任在不在己,他总会为了回避冲突而归罪于自己,但他另一方面又想脱离这种消极的生存状况,对自己的想法先肯定再否定,甚至既肯定又否定,最终卡夫卡成为了一个充满矛盾性和复杂性的个体,而这孕育了卡夫卡独特的悖谬思想,今天的我们能够看到卡夫卡笔下伟大的作品,是我们的幸运,而这却是对他的极大残忍。
焦虑的时代、异化的人生、恐慌的童年、无归属感的民族情感,对爱的渴望,对生活的自卑,让卡夫卡转向了文学创作,让他的文学作品蒙上了荒谬怪诞、神秘莫测的氛围。
他经历着每个现代人可能将要面临的困境,而他的可贵之处在于把痛苦的现实通过文学以冷峻精准的文字将它真实刻画出来,他不把创作当做一个审美范畴的东西,他曾说:“这一切出于表达我个人内心生活的愿望。我内心有一个庞大的世界,不通过文学途径把它引发出来,我就要撕裂了。”
卡夫卡曾写道:“文学的任务就是重新连接我们的感受,不至于让我们感到绝望。一本书必须是人际间的破冰斧,让我们从昏睡中猛然惊醒。”他站在时代考察的高度上描述了一个现代人将要面临的和正在面临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