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比我整整小20天,同在寒冬腊月里出生的我们,即使不经常见面,也感觉很亲切。表妹的婚礼十足传统,透着浓浓的喜庆气息。只是可怜了我们两个人,一个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一个根本还没经历过,那些繁琐的程序和礼节几乎没有人告诉我们,害得我们两个只能躲在房间里张望着外面的一切。
我问她是不是很紧张,握了握她的手,全是汗。她现在肯定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我们聊起了小时候的事,听长辈们说,我出生的时候下着鹅毛大雪,所以我的名字差点被取为雪儿,我20天的时候,表妹出生,又下着雪,于是她的小名也差点取为小雪;我问她和她老公是怎么认识的,家境如何,婆婆是否易处……说着说着,男方就到了,二婶进来说该准备换衣服了,等男方吃完饭就要走了。于是换了婚纱,又带了一套订做的棉衣打算到拜客的时候换。
我提着箱子、化妆品先上了车,表妹出来的时候按礼节是要拜别祖宗和父母的,而且父母不能随行送女儿过去男方,不知道她是否哭得很伤心,我只记得多年前表姐结婚时在家门口哭得一塌糊涂。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成为别家的媳妇,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如果婆婆不好相处怎么办,如果小姑为难怎么办,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性,受了委屈也不能动不动就回娘家……
男方的家在不远的村,要走30分钟的路,那是一个发展得很不错的村子,家家户户都是两层的平房,巷道整齐,而且很难得一见的是在村子里竟然有集市,这样一个相对富裕的地方,表妹以后应该不至于生活得太过清苦。
也许是两地风俗礼节不同,原以为两个送姑(伴娘)会陪同新娘一起进去男方家,谁知一下车就被拦在门外,送到专门接待女方宾客的地方去;表妹下车时应该会有两个迎姑(男方派出的迎接新娘的人,职责是陪伴新娘在男方家,打点相关事宜)帮她托着婚纱进门的,却没有人来,我借着陪新娘换衣服的名义执意跟了进去。就这样,我们两个置身于陌生的人群中,连我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完全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原以为会先回新房换了轻便的衣服再出来举行仪式,谁知一进门就被带到供堂前开始叩拜。穿着冗繁的婚纱拜天地,而且周围都是男方家的人,我们一个亲人都没有,表妹很害怕,不住地看我,我站在她身边,只能不住得努力微笑,然而我也很紧张,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人总是很容易很自然地就表现出了自我保护的本能。叩拜列祖列宗,叩拜天地,夫妻对拜,完了之后陪表妹回新房。然而房门被小姑子华华从里边反锁,表妹要叩门三次才给开,还要说很多讨好的话。
新房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两个不认识的婶婶端着一碗水进来,要新娘捞出水里的硬币,然后擦手,这叫“洗脸”,她们说了一些喜庆吉利的话就出去了;接下来按风俗,表妹从窗口接了新郎递进来的绸缎和床单,然后从婆婆手里接了一个馒头和两根葱,象征性地各咬了一口,男方管事的又说等一下要拜客,于是又马不停蹄地换衣服。表妹的婆婆这时拿了两个红鸡蛋进来,只是说等实在饿了吃,然后就出去了,过后才知道,这叫开口礼,婆婆是要给新媳妇红包的,我们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唉。
村里人家,本家亲戚多得数不胜数,司仪要一个接一个地读,新娘新郎要一次又一次地下跪,等人家当场给了礼金,还要一次又一次地鞠躬谢礼。然而叩头的地方只铺了单薄的一层红布,地面又冷又硬,我实在看不下去,问管事的要了两个棉垫,心里却抱怨起男方家招呼不周,连这个也想不到。表妹穿的裙子不方便下跪,于是跪下后便长跪不起,只见新郎跪起多次,我等在一旁也是渐渐厌烦起来,将近一个小时后,这一项才了结。管事的要我数了宾客给的礼金,报了个数给他后,礼金给了他们小夫妻,算是他们的私房钱啦,呵呵。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男方本家的宾客吃过喜宴后,我们的人终于进了男方家的门,新娘子终于可以吃饭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人拿来两对连在一起的喜包给新娘,妈妈说这应该是一开始就给的,新娘子要先吃喜包再吃饭,总之一切都乱了。吃过饭后,开始向女方宾客拜客,与之前叩拜不同,这次是敬酒,新郎只用鞠躬答礼就行。
礼毕后,我们就要走了,只能留表妹一个人在这里,她还不能出门相送。我们上车的时候两个表姐开始掉眼泪,自家的女儿就这样嫁到别家了,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忙碌了一整天,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详细地经历一场婚礼,那些繁文缛节,那些风俗礼节,让我感觉到对新娘的种种约束和管制;在这边,老人们管“嫁女”叫“发落”,这个词,也多少彰显出一些对女孩子的不公。
上星期回老家,爸爸把老家的院子重新收拾了一番,说是等我结婚的时候按农村的风俗来,说是那样喜庆。然而我哪怕只是一纸婚书,也不想要表妹那样的喜庆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