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除夕夜顾航猝不及防的表白,许一诺表面上沉静而理智,既没有接受,也并没有坚决地拒绝,只是以“太晚了”为名,催促顾航回家去陪父母,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顾航临走时,跟许一诺告别:“一诺,我真的是认真的,我也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可以等。”又说:“要不,我明天来找你,我们一起去逛逛白云观的庙会?”
“不行,你不要过来了,我明天要去单位值班。”
顾航答应了一声:“那再看吧。”随之消失在夜幕下。
听着院外顾航汽车发动的“突突…”声,许一诺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听到顾航无所顾忌的表白,自己的心里也是欢喜的,毕竟,年轻的姑娘谁都渴望自己能得到异性的青睐。但一诺也明白,顾航所说的爱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不说别的,顾航的父母那儿首先就过不了关。
因为顾佳的缘故,许一诺曾是顾家的常客,对顾家的父母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当年,顾佳和大宁谈恋爱时,就因为大宁来自于偏远的地方,其父母亲就曾强烈地反对过。当时已是大学教授的顾家爸爸不惜以自己为例,说:“你看我和你妈的情况就知道,因为我的老家在外地的农村,当时没少给你妈添麻烦,不然,你妈早就是主治大夫了。”
旁边的顾家妈妈插话道:“可不是吗,今天村里的顾大爷生病了,要来北京治病,我不光要在家里招待好,还要陪着来来回回地往医院跑;明天又是村里谁谁家里的娃要来北京打工,我又得找关系陪笑脸,到处搭人情给介绍工作……”
一边的顾佳则嫌父母太唠叨,嚷嚷着:“反正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就认定大宁了。”说着冲出家门,在许一诺的住处呆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直到顾家父母妥协,同意顾佳和大宁交往才回家去。
许一诺和杜宇交往的那段历史,顾家父母也是清楚的,而且,有时候话里话外也带着些鄙夷的口吻。
那年的中秋节正好和国庆节假期重合,杜宇本来计划好要带许一诺去云南旅游的,但临出发的前一天,却打电话说他和家人正在云南,气得许一诺跳楼的心都有。顾佳见状,生拉硬拽地把许一诺叫回了家里,一起过节。
在顾家,顾爸爸正和女婿大宁下象棋呢,看见顾佳带着许一诺一起回来了,顾爸爸起身,说:“一诺也来了,没和男朋友出去玩?”
顾佳这边使劲使眼色,顾爸爸才明白过来。这时候,顾佳已经拉着一诺进了厨房。
一会儿功夫,一顿丰盛的节日晚餐准备妥当,医院上班的顾妈妈也回来了,唯独没见到弟弟顾航。许一诺问:“小航没在家?”
顾爸爸应道:“他呀,刚交了个女朋友,带女朋友出去玩了。”
刚换好家居服出来的顾妈妈接着道:“对了,一诺不是也要和男朋友出去玩吗?”
刚缓过来的一诺只能勉强笑笑:“他有事,去不了。”
快人快语的顾妈妈接着说:“他有事?我说,一诺呀,你可要多个心眼,他能离婚吗?不是在陪着老婆孩子吧?”
正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的顾佳赶紧打圆场:“妈,您说什么呢。一诺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大家一起好好过个节。大宁,你那个红酒醒好了吗,给大家倒上吧。”
吃完饭,顾佳不放心一诺,让一诺就在家里住着,别回去了。
许一诺也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顾妈妈的话虽然有点刺耳,但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杜宇和他老婆谈了离婚的事吗?他和“家人”在云南?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云南旅游,是要离婚的样子?不行,得和他好好谈一次了。
正想着,许一诺打开房门,往卫生间去。路过顾爸爸顾妈妈的房间,几句小心翼翼的对话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虽然声音很轻,但一诺还是听清了。
“这个一诺找个还没离婚的,也不知道到底图个啥?”这是顾爸爸的声音。
“图啥?钱呗,据说那个杜宇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车子房子都准备好了,一个女孩子这一下可以少奋斗好多年的。”
“可一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很物质的女孩呀。”
“你不懂,现在的孩子都可物质了……”
许一诺悄悄回到房间,眼泪不自觉地喷涌而出。她钻进被窝,死死地咬住被角,无声地饮泣着。
也正是这个假期过后,许一诺断然离开了杜宇,杜宇的房、车、给她买的高档衣物、化妆品,连同自己两年多的青春记忆都一股脑儿地还给了杜宇。她要证明,她不是一个追求物质的女孩。
离开杜宇的这一年多时间以来,虽然经历过彷徨经历过母亲离世的痛苦,但好在有闺蜜顾佳一家的关照,许一诺都走了过来。如今的许一诺独自住在这租来的平房里,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精神上是自在的,不用再去等待谁也不用再去期待什么,自己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宿舍和单位之间,一个人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想到刚刚顾航的表白,许一诺竟有些哑然失笑:“这个小机灵鬼,还真能玩,回头叫上顾佳,让他认我当个干姐姐就行。”
第二天大年初一,许一诺吃过早饭,就骑车去了单位。在单位值班室,一诺正专心致志地抱着电脑刷电视剧《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突然,隔着耳机,传来隐隐的门铃声。一诺以为是某个领导来查岗的,一把摘了耳机,关掉显示器。到了门口,隔着玻璃门,却只见顾航站在门外。
“怎么是你?还以为领导查岗呢。”一诺边说着边打开了门。
“我来看看你呀,一个人呆着多无聊。”
“我才不无聊呢,我正为盛明兰的忍辱负重而感慨呢。对了,小屁孩,你不是要逛庙会吗?”许一诺为了显示他们之间的距离,故意用了“小屁孩”的称呼。
“谁是小屁孩呀,你不过就比我早来到这个世界几百天而已。”
“谁说几百天,我比你整整大了4岁多,好吧,会算数吗。算了,说庙会呢,怎么没去?”
“我一个人去多没劲,不如过来陪你呢。”
“哈哈,你不会和女朋友分手了,就连一个一起玩的朋友都找不到吧?”许一诺知道顾航半年前刚和女朋友分手,故意打趣他。
顾航干脆坦白:“对的呀,我现在就剩你这一个朋友了,要是你也不要我,我就只能是孤家寡人了。”说着,顾航话峰一转,严肃地说:“一诺,我昨晚的话你一定要认真考虑的,我等,不会催你,但你不能阻止我有空来找你陪你。”
许一诺昨天就注意到,顾航不再称她为“一诺姐”了,而是直呼其名,他是在有意无意地消除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一诺无法逃避,只能接住话茬:“小航,你看,我就和你姐姐顾佳一样,看着你考大学,参加工作,找女朋友,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般,你不要想多了呀。要不,等顾佳回来,咱们仨一起,我正式认你这个干弟弟,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才不要当你什么干弟弟呢。你是比我大几岁,但我心理年龄并不比你小,我会一直等着,直到你同意做我女朋友为止。”
许一诺见一招无效,只好又搬出他父母来。“你看,我和你们那么熟,我知道你这个想法,叔叔阿姨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你这样固执己见,回头把叔叔阿姨气出个好呆来,这个责任你我都负担不起的。”
“我父母那儿,我会有办法的,到时候不还有我姐吗,这个你放心。”
许一诺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傻孩子,我是不会限制你来看我,但我劝你不要一意孤行,尽早放弃这个想法。”
时间就这样在暧昧中你追我赶地悄然而逝,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了。许一诺一直以对待弟弟的耐心和爱心来面对顾航的各种关爱,至于再进一步的发展,她始终不敢松口。虽然,有时候,她也不可否认地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也在悄然地一点点地逾越着姐弟情的那道红线。但她更清楚地知道,真要越过了那道红线,会有怎样的暴风骤雨。